冬日,天氣多半是陰天。
江承紫與楊清讓在冬至日後,去了一趟山里,看了看鹽礦情況,以及火井村天然氣煮鹽事宜。末了,還上了一趟翻雲寨,看看那邊利用溫泉天然地溫溫室種植情況,以及茶葉地的防凍工作。
當然,全程都讓葉安平陪同。
葉安平虛心學習,問出的問題都一針見血,非常有建設性。
江承紫知無不言,倒也對這葉安平越發滿意,就連楊清讓也私下里對葉安平贊不絕口。
「只是,他這樣的人,怕不肯困頓于益州一方天地吧?」楊清讓感嘆。
「大兄,益州天下富足之地,葉安平是行過萬里路之人,比你我都看得清形勢。」江承紫回答。
楊清讓也不多爭辯,只是說︰「走吧,前方的路,會有些艱險。」
江承紫勒了韁繩,知——道楊清讓說的是回長安後的路,她點頭,說︰「是呢。但我們一家人齊心,難不倒我們。」
「阿芝,我有一言。」楊清讓忽然吞吞吐吐,聲音壓得極小。
「請講。」江承紫說。
「阿芝,如今,長姐被賜婚于太子,日後,我們回長安,怕——」楊清讓講到這里停住了。他自己也覺得要說出的話很無恥,畢竟楊氏六房有如今的地位與富貴,阿芝出了不少的力。
「我知道啊。這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她笑著說。
「這不是了不得的事?你可想過,日後,你若跟蜀王一起,這蜀王跟太子一旦有沖突,家里——」楊清讓蹙眉,本不打算說下去的他,還是將這事說得清楚明白。
作為楊氏六房長子,他很清楚父母的意思︰太子才是正統,如今楊氏如玉既然嫁給太子,那楊氏六房肯定要站在太子那邊。
「家里立場明確,甚好啊。我先前還擔心你有有別的想法,現在听你這樣說,我倒是放心了。」江承紫平靜地說。
她與李恪當初竭力促成楊氏阿玉嫁給李承乾,又設法將格物院讓李承乾來領導,可不就是想楊氏六房與太子府同氣連枝,讓李世民不要那麼草木皆兵,處處提防于蜀王與她麼。
她當時還擔心楊氏六房搖擺不定,但從她對楊氏夫婦的了解以及楊清讓今日這番話來看,她還是太女敕,人家可比自己拎得清。
「阿芝。」楊清讓喊了一聲。
「不必擔心,我與蜀王不會有出格的事,更不會讓你們為難。」江承紫嫣然一笑,然後策馬奔騰前,朗聲一句,「快走,不然城門就要關了。」
黃昏暮靄沉沉,青山隱隱,奔跑在官道上棗紅色馬上那小小的女孩。楊清讓緊緊抿唇,忽然覺得很苦澀,明明是自己發誓要守護的妹妹,卻說出「我與蜀王不會有出格的事,更不會讓你們為難」來。
這話原本沒什麼不對,但楊清讓听得不是滋味。自己先小人,將妹妹放在蜀王那邊,如今听她說出這話,又覺得失去了妹妹。
「真多嘴。說這麼清楚作甚?」楊清讓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江承紫倒真是沒多想,跑一段看楊清讓還在原地,估模他心里有些疙疙瘩瘩,便朗聲喊︰「大兄,天色已晚,快快前行啊。」
「來了。」楊清讓回答,甩了馬鞭,奔跑起來。
阿芝,阿芝,大兄會竭盡全力護著你的,不會忘記初心。他奔跑在馬背上,想起在洛水田莊那些艱難的日子,落了淚。
去了一趟山里回來,江承紫就足不出戶,大部分時間都關在書房里,寫寫畫畫。偶爾會去院子里活動筋骨,或者查看查看試驗田里的植物長勢。
楊府一如既往很忙,忙著處理晉原縣這邊的事宜,忙著舉家上長安的準備。
楊王氏每日里迎來送往,那些夫人小姐們每日里來作客飲宴,卻多數人想著將自己女兒嫁給楊清讓,或者搭上夫人團這一條線,日後也能為家族出幾分力。
當然,楊王氏與周嬤嬤、雲珠還要處理生意上的事。明面上楊舒越為官清廉,決計不會有自己的生意產業,但實際上,楊王氏設計的頭釵、珠翠、衣衫都買得很不錯,自然有涉及費用。
如今,楊王氏要上長安。目光長遠的想要長期合作,急切地來與楊王氏談長期合作之意;目光短淺的便是結算辛苦費,笑臉捧來報酬。
至于秀紅,則也算獨當一面,絞盡心思在挑選節後回弘農楊氏祖宅祭祖時,給各房的禮品。
「禮品嘛,不要太奢侈,也不要太寒酸,要賠得起那些人的身份與所作所為。」秀紅去請教楊王氏時,楊王氏給出的禮物標準。
秀紅也是人精,不多問,不多說,只列了清單給楊王氏過目。
楊王氏過目後,甚為滿意,卻也不忘敲打說︰「秀紅,從前種種已是昨日煙雲,老爺既容得下你,楊氏六房就容得下你。這番回祖宅,你若還是拎不清。」
秀紅搖搖頭,打斷楊王氏的話說︰「夫人,我已是死過一回的人了。若非九姑娘,在暮雲山莊,我母子幾人就已葬身火海了。又如何拎不清。」
「你拎清最好。」楊王氏點頭,爾後就打發她繼續去準備禮物。
當然,在這瑣碎的忙碌里,蜀中又下了一場大雪,比李恪離開那一晚的雪還大,整整下了三日。
等到放晴日,楊氏六房就接到臨邛名門葉家的慶典請帖,定于臘月初三。葉安平寫來信,說總是想趕在年節前就祖宅拿回來,正月里要祭祖。
「阿芝這事辦得不錯。我瞧那葉安平也是好孩子。這葉家祖上也算蜀中名門。」楊王氏將名帖放在一旁。
楊舒越也贊賞說︰「這孩子遭受苦難,扛得住,沉得住氣,即便不得已落魄,但身上那氣度教養卻還保留著葉氏風範,實在是個不錯的少年人。阿芝選他做葉家在蜀中後盾,實在眼光獨到。」
說到這一點,楊舒越也自嘆不如自己這女兒。
不過,說到這小女兒。楊舒越總是覺得琢磨不透,明明是會撒嬌的天真女童,但偏偏又像是一潭幽深的湖水,讓人看不透內里。
「多謝父親贊賞,我不過是得了蜀王那邊情報網的便利,又有臨邛酒樓一事的意外之筆,想著與其與蜀中那些不曾受我們恩惠的高門大戶聯合,還不如在利益之間加點人情,與葉家聯合。一則是葉安平這人不錯,二則是利益中加了恩情,關系到底要牢靠些。」江承紫也是竭力解釋,她不想讓父母覺得自己是刻意為之,覺得她太過妖邪。
「不管如何,總之,是,好。」楊舒越想了想,重重地點頭贊賞。
江承紫笑嘻嘻的,楊舒越卻是提筆寫了回信,說屆時定攜帶老幼前來道賀。
這邊回信剛送出去,估模著還沒出城門口,門房就來報告,說是葉公子來了,要求見老爺與夫人。
「呀,這樣忙碌的日子,他怎麼還親自來了?」楊舒越一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