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珺說話時,春杏已經將那妝盒打開了。她捧至趙貨郎處,柔聲問道︰「這可是你售賣給計嬤嬤的珠子?」
趙貨郎先前被計嬤嬤盯視的有些不安。春杏柔聲問話,他才神色放松了些,他這時忙看了看那些珠子,拿起一個珠子用指甲狠狠摳了摳,然後指著計嬤嬤說道︰「應是我賣給這個嬤嬤的。」
說了這句話以後,趙貨郎似是解釋,他又急切的補充了一句︰「賣這樣珠子的也不止我一家。不過在國公府這條巷子買貨的就我一家。」
計嬤嬤這時面色急切的說道︰「這是姑娘賞賜給我的——姑娘縱容奴婢,給奴婢二百兩的珠子也不為過。」
林珺听了後,譏諷的笑道︰「春杏,拿了吳掌櫃手里的荷包,給余掌櫃看看。」
「是,姑娘。」春杏將荷包遞給余掌櫃。
余掌櫃倒了幾顆珍珠在手上,他將一顆珠子捻在手上,仔細的看了看後,拱手對王氏作禮說道︰「若是這樣的珠子的話,一斤也就價值個一百七八十兩。」
說完,他看了看屋子里的四處,然後對春杏說道︰「煩請姑娘給小老兒找個托盤。」他認為若是姑娘讓他看珠子,便不會這麼簡單,因而他打算將珠子倒出來仔細再看看。
正好堂上端茶遞水的丫鬟手里有托盤,春杏便要了過來。余掌櫃將珠子小心翼翼的倒進托盤里。
這時計嬤嬤似是想到了什麼,她猛地抬頭喊道︰「老夫人。你要給老奴做主啊,這是姑娘在誣陷老奴!」
「計嬤嬤且不要心急,人證物證,我都給你備著呢。」林珺低頭看著手指甲,語氣淡然又嘲諷的說道。這話好似承認了自己誣陷計嬤嬤,又好似不是。
此時巴拉著珠子的余掌櫃疑問了一聲︰「哎——」,然後他很快的撿了幾個珠子在手上,接著他又巴拉一下托盤里的珠子,撿了幾顆。
最後他對王氏和阮氏恭瑾的拱了拱手說道︰「這里頭的珠子品質不一。」說著他舉著手里的珠子說道︰「這種光澤圓潤又均勻,能湊齊六。八。九這些吉利數字的珠子,都有說頭的。」
林珺語氣清冷的開口說道︰「沒錯,這一盒珠子里有九十九顆這樣的珠子,當時作價九百九十九兩。」
余掌櫃听了林珺的話後說道︰「這些珠子里。小老兒也是一時挑揀不出這麼多來。因怕老夫人幾個主子的急。所以才說了方才的話。若是按姑娘說的這個數字算的話,這個價算是低的。
就算這九十九顆大小相等的珠子作價一千六百兩,如今也是有人願意買的。畢竟一顆這樣的珠子好找。九十九顆品質上乘,大小一樣的珠子卻不好找。不過舅老爺當時在南地認識養珠子的人,能拿到這個價也不為過。」
余掌櫃說完了話後,林珺便笑問王氏道︰「祖母覺得孫女可能將這近千兩的珠子賞賜人?我雖平日里舍得賞賜計嬤嬤些東西,可一千多兩的東西,我可拿不出這麼大的手筆。李嬤嬤伺候我那麼久,我都沒賞賜過李嬤嬤這麼多的銀子,計嬤嬤才伺候我幾個月呢。」
王氏看著林珺弄出的這一出,方才她一直腦子在轉著主意。可人證物證齊全,她若想要幫計嬤嬤,也拿不出理由。
而且這整出事——她是不會信孫女的湊巧的——看著好像是孫女給計嬤嬤做的套。計嬤嬤不貼身伺候她,她知計嬤嬤有愛佔小便宜的毛病,但她沒想到計嬤嬤如此貪婪!
王氏此時面色板正,她吩咐身旁的翠屏道︰「將余掌櫃、吳掌櫃、趙貨郎都帶出去。」
此時屋里一片安靜,阮氏攥著帕子的手緊了緊,皺眉看著計嬤嬤。而計嬤嬤低著頭,不時的用袖子擦著額頭的汗。
等翠屏將人帶出去後,王氏則面色有些訕然的說道︰「這事情一碼歸一碼,計嬤嬤盜竊主家財物有罪。可你縱容奴才也有錯。」
林怡一直在看林珺。林珺冷笑著看了她一眼,走出多寶閣後頭說道︰「孫女我哪里縱容奴才了?計嬤嬤這等盜竊主家財物的人,她說出的話,可能信?」
反問完這些,不等王氏回答,林珺又面色冷沉的吩咐春杏道︰「將田阿喜等人也叫進來吧。」
田阿喜是被捆著的,其余被叫進來的人有小廝,也有外院的小管事。除了田阿喜站在最前面,其他人都站了一列。德言和豐年也在其中。
林珺指著田阿喜笑著說道︰「那日賣給吳掌櫃珠子的人就是他。後面的人嗎?祖母且耐心听我問話吧?除了這些人,還有人沒進來,只怕都叫進來,祖母屋里都裝不下了。」
林珺叫進來的人都和田阿滿一起去听過書。都听了什麼書,那些人不敢隱瞞,都一五一十的說著。
當說道閔子騫繼母用蘆花給閔子謙做棉衣的故事時,林珺叫停了他們,然後看向祖母說道︰「說來這主意真不是孫女講給計嬤嬤听的,卻是田阿滿從說書的人那里听來的故事。計嬤嬤在我身邊服侍,根本就沒有和我單獨呆過的時候。我屋里的丫鬟也可以做證,我沒有給計嬤嬤講過閔子騫的故事。」
說完這些,林珺又正色看著王氏說道︰「虛偽齷齪的人才會干那種沽名釣譽的事情。」她說這句話語氣重而譏諷,接著她又笑了,她說道︰「孫女和睿哥兒常常捐助棉衣給貧寒學子,但用的卻是申國公府的名義。想要名聲,我二人那時直接用大房的名義不就行了。」
林珺面色鎮定,雖然她沒有笑,但她那目光盯著著王氏,讓王氏覺得她那目光中似是帶著諷刺和挑釁。王氏氣悶的沉聲說道︰「計嬤嬤在我身邊都好好的,到了你那里就出了事情,這該說是誰的責任?」
這時在屋外已經听了一會的林騰,他猛的掀了簾子,氣怒說道︰「誰的責任?!哼——每每至此,珺姐兒沒錯,你都能挑出她的錯來。上次從遼王府山莊回來時,就是如此。現今還是如此。你給她安排的都是什麼人!我念著你是大嫂,對你容忍非常,我卻不知,你卻如此偏心不公。這姐弟在府里過著什麼日子,沒錯都要讓你說出三分錯來!」
原來林睿雖回了屋子,但他卻一直打探著這里的消息。他看姐姐一直在祖母屋里沒出來。他先前沒喝藥,為了認錯表現,也為了幫著姐姐,他便去請了叔祖父來。
兩人走至這里時,又踫到春杏,便詢問了一番才過來。到了王氏屋外,林騰吩咐外頭守著的人不得回稟,然後他在外頭听了一會。直到林騰听不下去,掀了簾子進入屋內。
王氏方才讓翠屏將余掌櫃一等外人領走,便是要坐實林珺有錯,又不想讓外人知道。此時林騰突然進來,說了這些話,她面上閃過驚慌。她听出林騰對她的稱呼,連敬詞都沒有了,她便面色更加訕然。她站起身來,也不知該說什麼了。而是不著痕跡又陰冷的掃視了一眼林睿。
林騰也不等王氏招呼,他直接坐在太師椅上,然後對林珺說道︰「你也來坐。」
林珺對叔祖父笑了笑,便直接挨著叔祖父坐了下來。她站得確實有些累了。
王氏面色由陰轉晴,她笑了笑後說道︰「今日珺姐兒姐弟去流民的粥棚那里大鬧一場,不顧國公府的名譽,嫂子我也只是想給她個教訓,沒成想讓小叔誤會。」
王氏話落,林珺一點面子也沒給她留。林珺委屈的看向王氏說道︰「孫女回來正是要向祖母回稟此事。沒成想,我還未曾開口說什麼,二嬸和四姐姐便說我縱容下僕又沽名釣譽。說來這棉衣里填塞了蘆花的事情,是查計嬤嬤偷換珠子的時候查出來的。
因才查出,今日我和睿哥兒正好外出巡視產業,便去了那處。後來睿哥兒也對流民提出了補償。正好堂舅和謝閣老府上做了一批棉衣,孫女便提出借用,然後這兩日再趕做一批棉衣和棉被給流民發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