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莞病了。
最是活潑好動的人突然生病,還查不出病因,閬仙苑里烏雲密布,整個晏府亦是愁雲慘淡。
府中的姑娘接二連三的蹊蹺倒下,連已經外嫁的大姑女乃女乃都經意外,這個年過得太艱辛,想是流年不利。
老太太又開祠堂,帶著闔府子孫祭祖上香。
大太太沈氏將幼女晏蓉留在將軍府照料長女,自己則回娘家南陽侯府,借著沈家的顏面請了清虛觀的純陽道長過府去晦做法。
閬仙苑與邰蘭堂自都是關鍵之地,只是純陽道長未在正病中的三姑娘屋外逗留,反倒進了邰蘭堂許久。
晏莞窩在榻上,覺得家中小題大做了。
其實她沒病。
只是每每見了五妹妹之後都會覺得全身難受,但晏蓁又一副內疚的模樣,硬說自己倒在了她屋里是因為過了她的——病氣,所以這兩日早中晚的來閬仙苑探望。
晏莞真是有苦說不出,見了面便神色倦倦,她一離去立馬又生龍活虎。
畢竟年紀小藏不住心事,忍了兩回她就拽著娘親的手哭鼻子︰「娘您別讓五妹再來我屋里了,我看到她就不舒服。」
紀氏只當她是病中嬌氣,胡亂撒氣,根本沒放在心上。
只是次數多了,漸漸也察覺到幾分,但佷女上門探望不好推拒,便見了晏蓁就帶她去上房說話,經常一處就好半晌。
晏莞听說後,心里吃味很不開心,趴在炕幾上哀怨道︰「五妹妹好厲害,娘都我的病和見到她有關了,怎麼還讓她來?」
她以前霸道慣了,不喜歡的人或物都是避得遠遠,母親也知她這個性情,素來都寵她。
可這回,晏蓁還是三天兩頭的來院里,于是晏莞的病還是時好時壞。
紀嬤嬤一听她這話就知是犯了小心眼,陪在旁邊勸︰「五姑娘畢竟是好意,再說她又沒得罪姑娘,姑娘怎麼這樣不待見她?」
晏莞皺眉,「我不知道,就是突然間不喜歡了。」
現在的五妹妹,和以前的不一樣。
紀嬤嬤畢竟心向她,見眼前人的精神勁確實沒有早起時的好,對晏蓁亦有幾分排斥,狐疑著道︰「說來也奇怪,五姑娘素來不和咱們二房走動的,見了太太也不過就請個安問好,最近倒是格外熱乎。
她居然知道咱們太太的喜好,這次病好後性情比活潑許多,倒有幾分姑娘您的模樣。難得的是她小小年紀想的還周全,說話句句中听,將太太哄得好不開懷。」
「她哪里像我了,我才不和她一樣呢!」
晏莞嘴巴噘得老高,眉間盡是驕傲,語氣頗為不屑。頓了頓,突然泄氣般又問︰「嬤嬤,娘是不是很喜歡她?」
紀嬤嬤表情微凝,語氣有幾分僵硬︰「五姑娘近來確實討喜,除了打發了她原先身邊服侍的人,對府中下人都和和氣氣的,待人處事比二姑娘還要溫婉。
不過,太太再喜歡還能比得過姑娘?您是太太的親閨女,她只是個佷女,怎麼吃起這醋來了?」
晏莞卻努嘴,「我總覺得五妹妹要把娘親搶去了。」
思及此,她任性的往身後一躺,有氣無力道︰「嬤嬤,你去和娘說我不舒服,讓她陪我,千萬不要五妹妹,她來了我會更難受的。」
紀嬤嬤听後倒是緊張,上前仔細查看,「姑娘哪里不舒服?」
最近晏莞確實總時不時的感到不適,但只要不見晏蓁就沒事,她覺得五妹妹滲人的慌,說不出來的怪異。
晏莞抬抬手,「沒有不舒服,我就是不要娘再和五妹妹一起待著。」
紀嬤嬤听到她說沒事就松了口氣,點頭應了扶她下炕進內室,「那你倒是有個病兒的樣子啊,好好躺著,我去叫太太。」
晏莞乖順的由她替自己寬了外襖,伸手推了把對方,催促道︰「嬤嬤快去。」
紀氏果然立馬就來了,身後卻跟著執意探視的晏蓁。
晏莞原沒事的,近了她又覺得難受,擰著眉喊娘。
紀氏見狀忙握了閨女的手,使著身邊人道︰「姑娘今早服藥了嗎,快去煎來。」
晏莞不喜歡吃藥,又總覺得自己沒病,除了最早吃過一劑後就再沒用過,聞言更是激動,反抗似的掙扎著蹬腿踢被,「我不要喝。」
「莞莞听話。」紀氏握著她的手,又去按她兩條腿。
晏蓁立在踏板前,望著那張無比熟悉的臉上此時寫滿了任性,就跟個無知孩子般鬧騰,不忍直視的別過頭,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原來晏莞的真身年幼時竟然是這樣一副嬌滴滴的性子,簡直白糟蹋了這張好臉,眼前人哪里能發揮得出這具身軀的妙處!
只有像自己這樣穿越後還能再重生的,才是上天真正的寵兒,晏莞那副嬌軀和容貌就該掌握在自己手中。
晏氏五女這個破炮灰,上輩子沒幾下就被自己玩沒了,怎麼就重生在了這具身體上。
她心中好激憤。
不知是不是她這股不甘的情緒無形中的影響,就見原還帶著幾分夸張刻意演繹不舒服的晏莞小臉一白,額上生生起出密汗,那雙靈黠的眼眸瞬時就直了。
紀氏察覺到閨女突然安靜下來,再看其面色嚇得魂飛魄散,眼淚簌簌的往下掉,摟著她急喊︰「莞莞你這到底是什麼毛病,好端端怎麼就這樣了?」
晏蓁忙撫她的肩頭,邊替她順氣邊道︰「二伯母不要擔心,三姐一定會沒事的。」
紀嬤嬤原也驚慌失措,听到晏蓁的話想著莞姐兒剛剛還好好的,定是又被她沖了。
此刻也顧不得規矩,上前板著臉就道︰「五姑娘不如先吧,老奴說句冒犯的話,許是咱們姐兒和姑娘您八字沖著了,您的好意我們都知道,但在我們姐兒病好前,還是莫要再來了。」
「嬤嬤這話……」晏蓁咬著唇,泫然欲泣的回眸望了眼已失了意識的堂姐,自覺後退兩步哽咽道︰「原還是我的錯,將病氣過給了三,累得替我受罪,您和二伯母怪我也是應當的。」
她說完,十分失意的福禮告退,背過身一步步朝門口走。
這麼善解人意,沒有胡攪蠻纏,紀嬤嬤瞧得都生出幾分內疚,好似話說得太重了?
紀氏亦有些憐愛,但突然覺得掌中小手隨著佷女的遠去微微動了動,面色一喜哪還顧得了什麼晏蓁,立即又坐到床頭緊張閨女去了。
氈簾合下,晏蓁立在門外看著二伯母那副疼愛寵溺的模樣,袖下雙手漸漸微攏。
曾經,這些都是屬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