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府人丁簡單,舅舅應酬在外,偌大的府邸里只舅母和瑞表哥。
傅明珺同紀瑞交好,自幼就同進同出親如,袁氏亦很喜歡他,見他便留用晚飯。飯畢,少不得又一陣寒暄,問及傅大女乃女乃的病情,晏莞就順勢提出要去將軍府探視。
得了應準,傅明珺卻比她還高興,出院子的時候湊到她身旁笑著問︰「莞妹妹,你準備什麼時候去我家?」
彎月如鉤,夜色初濃,侍女打著燈籠在側。晏莞抬眸並不能看清其面色,卻能听出話中的興奮,不由奇怪︰「我去見姐,你這麼激動作甚?再說,白日里你不是都在學堂嗎,哪日又有何分別?」
傅明珺聞聲微頓,繼而語氣灑月兌︰「如咱們這種將門兒郎,念書不過就是認個字兒,我又不指望考取功名,有什麼要緊的。再說了,學堂無趣,妹妹你哪天去府里,我溜回來陪你玩。」
紀瑞听後搶先言道︰「表妹不知,他十日里有七八日是不上學堂的,傅每次問他,阿珺都說是陪著奕世子外出辦事,連他父親都奈何不了他。」
大楚文武並治,朝堂上文官嫌武將粗魯,武將諷文官做作,各族子弟多是子承家業,鮮少有棄武從文之例。
傅家便為典型,雖說把兒孫送去了學堂,實則並不十分關注學業,不過是借著這個途徑培養他們自己的人脈和圈子。
傅明珺是沒將學問放上心的,但逃學之事被好友這般直白的說出來難免面上無光,連忙張口辯解︰「莞妹妹你別听阿瑞造謠,我不去學堂都是有理由的。」
「理由就全是陪著奕世子,我可听說他這幾個月並不與你十分親近。」紀瑞插話。
說話間已到了清風苑院外,晏莞駐足嘀喃︰「奕世子?」緊接著又道︰「趙靜之?」
二人俱是驚詫,「妹妹認識?」
「年前和母親去法源寺進香的時候見過,他還推了我!」憶起舊仇,她面色忿忿,望著傅明珺道︰「你認識他?」
「阿珺何止是認識,以前奕世子的那些‘豐功偉績’里,有一半還都是他的功勞呢。」紀瑞編排調笑。
傅明珺就惱,繞用胳膊擠兌了好友,橫在二人之間解釋︰「你別信他胡說八道,是我祖父當年乃安親王部下,父親如今也在郡王爺麾下,我和靜止年齡相仿,故而交情好些罷了。」
晏莞听說眼前人和趙奕交情好,不由得側開兩步,露出嫌棄的表情。
在她看來,趙靜之就奇奇怪怪的像是得了什麼無需刺激便能發作的毛病,說得再直白些就是腦子有問題,而傅明珺與他要好指不定也染了。
她與瑞表哥告別,準備入內。
傅明珺就抓了她的胳膊追問︰「你還沒回答我話呢,什麼時候我好準備,听阿瑞說你喜歡釣魚?」
听到釣魚,晏莞就想到以前的不快經歷,魚兒上鉤時收桿卻把自己栽進水里的,世上怕是獨她一人了。這定是豫表弟告知的瑞表兄,她橫眉瞪了眼紀瑞,掙開胳膊賭氣的進院了。
傅明珺莫名其妙,些許無措些許慌亂的望向好友,「阿瑞,不是你說她喜歡釣魚的嗎?」。
早先晚膳後听到她說要去將軍府,立即就悄悄向旁邊人打听她的喜好。
可紀瑞縱然是晏莞表兄,但對這位妹妹的了解全來自貴州的那位堂弟,月兌口就回了個「釣魚」。此時被問,只好將晏莞釣魚而反被魚釣進河里的事說給他听。
不成想傅明珺也是個沒心沒肺的,在清風苑門口就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尚未閉門的庭院就道︰「她好笨!」
紀瑞無語的看著,頃刻出言提醒︰「你笑那麼大聲做什麼,表妹的心眼可小了,仔細她記仇。」
「我知道她愛記仇。」傅明珺只是腦中想象了一遍晏莞落水的狼狽樣,就止不住那份竊喜,「她怎麼那麼好玩,哪天她會不會被魚給吃了?」
聞者就不搭腔了,斜睨了眼他,這都什麼跟什麼?暗道果然是和奕世子混久了。
紀瑞送傅明珺出府,門口分別的時候,興致濃濃的低聲輕問︰「阿瑞,你在討好莞妹妹?」
黑暗中傅明珺耳根發燙,月兌口就是否認︰「哪有,我就是覺得她好玩。」
紀瑞默了默,回道︰「你別總捉弄她。」
傅明珺突然靠近對方的臉,還伸手指戳了戳,被後者避開,他不理解的反問︰「你怎麼轉性了?說我捉弄,也不曉得之前拿流穗掃她臉的人是誰。」
換來紀瑞直接轉身回府,一聲喝令︰「關門!」
傅明珺納悶的聳了聳肩,側眸望見幽長的深巷,立馬轉身狠拍他們家角門,急道︰「阿瑞,你沒給我留燈籠,燈籠燈籠!」
次日,傅家三少爺聲稱夫子要考他們年節功課,遲遲不肯離家去學堂;又一日,傅三少爺晨起就說鬧肚子,在床上賴了一天。
天色漸暗,正當他躺在屋里琢磨明日要用什麼理由時,就見自己的小廝常言匆匆跑進院,「三爺,來了來了。」
他急急跑到門口,笑著道︰「莞妹妹來了?」
常言點頭,「是,晏三姑娘已經進院子看望大女乃女乃去了。」剛說完,腦袋就被主子狠狠怕了下,他拿手捂住委屈抬頭。
傅明珺就罵︰「讓你在大門口守著,這會子人都進大哥院里了,爺還怎麼!」
常言就解釋︰「奴才也不知道,晏三姑娘走的是偏門,直接敲了門進的內院。」
傅明珺一臉僵色。
晏莞走傅家偏門,純屬是因為經巷子先到了偏門,想著若繞去將軍府正門屆時那段路程就全都是靠自己用腳走了,于是貪便利直接下車使丫環叩門。
對于她的到來,最驚訝的卻是晏蓉。她看到晏莞的瞬間眸底閃過慌色,下意識的就往院外看,「三妹,你怎麼來了?」
晏莞心中惦記著大堂姐,邊往主屋走邊道︰「我來看姐啊,她還好嗎?」。
晏蓉跟在後面,還一個勁的回頭,手指揪著帕子十分不安。
入了內,晏蕙正躺在榻上,見著她十分高興,牽著堂妹坐上炕說話。
晏莞見她雖身子孱弱、面色蒼白,但較那日氣色已好上許多,還是很放心的。
晏蓉陪著說了會話,便尋由頭退了出去,至廊下招了茯苓,壓聲吩咐道︰「你速去趟外院,看看姐夫他們離府了沒有,記著悄悄的,別讓人。」
茯苓是晏蕙身邊的大丫環,往日就常領了差去外院,旁人亦不會多想,聞言後雖不解二姑娘深意,但還是點頭應了。
晏蓉滿面焦慮,三妹妹怎麼偏偏就這會子來了,莫不是命中注定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