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侯听說來人是榮虢郡主,一時有些發怔。
榮虢郡主是靜王府的明珠,雖說平陽侯府眼看就快要與肅王府和靜王府扯上親戚關系了。但目前來說,還是沒有什麼交情的。
尤其是平陽侯府現在這個樣子——當家主母被拘在後院,嫡女謝安珍又不堪大任……
若不是榮虢郡主點名要見自己,平陽侯還真沒辦法接待這樣的客人了——總不能請老出來陪郡主說話吧?
平陽侯吩咐下人將郡主請至前廳,自己則也快速整了整衣衫,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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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榮虢郡主第一次登門。
自從她那不苟言笑的弟弟與平陽侯府結親一事有了眉目,她就一直很想看看。可奈何平陽侯府平日里很少宴客,所以一直沒有什麼機會結交。
尤其是那位謝安瑩!自從在普濟寺見過謝安珍之後,她倒是真好奇。也不知這謝安瑩會是什麼樣的女子?會不會比她那位盲眼的妹妹更加出色?
……不過今天,她來侯府卻並非為了這些瑣事。
榮虢郡主手中握著一個青玉葫蘆瓶,焦急地在平陽侯府花廳中踱步。只等著侯爺出來,能一解她心中的疑惑。
平陽侯並未讓她久候,不多時就出現在花廳外面。
榮虢郡主臉上一喜,快速迎了上去,拱手行禮道︰「世伯,榮虢有禮了!」
榮虢郡主聲音清澈明亮,倒是將平陽侯嚇了一跳。不由細細打量起這位郡主來。
傳言榮虢郡主自幼身體不好。故而靜王府將她當做男兒養大。此時她與傳言中一樣,一頭烏發編做滿頭的花結辮子,發簪也是些精巧鏤空的刀劍斧鉞。再加上一身立領劍袖的錦袍。腰中還系著一根秘銀軟鞭——單是這裝扮,便與所有貴女不同。一眼便能認出了。
不過這榮虢郡主,雖然身子不好,但脾氣可不小。單是平陽侯听說過她鬧出的事情,便有好幾樁了。
平陽侯心中有些犯怵,不知郡主忽然來府上是個什麼意思,但畢竟只是晚輩。還要喚他一聲世伯……他也不好太弱了氣勢——「久聞榮虢郡主風采,今日一見,竟比傳言中精神百倍。」
平陽侯笑著招呼郡主坐下。看了一眼早就擺上卻文絲未動的茶水,又道︰「郡主此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平陽侯不愧是讀書人,心思就是細膩些。郡主進了花廳。連坐都坐不住。更別說喝茶了。要不是初次登門,按照她那急性子恐怕直接沖進他的書房去也不一定。
听了平陽侯的話,榮虢郡主連連點頭。
她將手中青玉葫蘆瓶子向前一遞,亮在平陽侯眼前,脆生生道︰「世伯府上的這劑‘萬安丸’究竟從何而來,可否將實情告知榮虢?」
榮虢郡主從前帶了七分病氣,在人前還能顯得軟和些。可自從吃了謝安珍給她的‘萬安丸’,身子是大好了。行事作風也就更顯男兒氣概了。一張口說話,直爽潑辣至極。倒是將她名字中的‘榮虢’二字,體現的淋灕盡致。
平陽侯心中一抽,臉色灰白,冷汗瞬間就順著他的背脊流下來!
要說平陽侯現在最不能听、最不敢听、也不想听到的是什麼?就是「藥」這個字!
大宴席下毒那事,平陽侯府雖自己關上門悄悄處置了——但要是沒捂嚴實,透出去半點風聲,讓人知道是柳氏下|毒,又是謝安瑩說謊……
現在榮虢郡主忽然風風火火來這麼一句,嚇得平陽侯魂都飛了。
「郡……郡主,這是何意?」平陽侯的聲音有些哆嗦。
「什麼何意?」榮虢郡主急得團團轉,「這不是您府上的藥嗎?您快些告訴我,這藥從哪里來的啊?」
平陽侯眼神閃躲,根本不敢去看榮虢郡主手上拿著的到底是什麼。只一個勁的搖頭。
站在一旁的許神醫也有些著急,見平陽侯似乎不明白郡主的意思,連忙上前行禮解釋道︰「侯爺有理了,老朽今日與郡主一道前來,正是來向侯爺求藥的——此藥不但對郡主的咳喘有奇效,就連靜王妃的痼疾也被此藥壓制緩解……救人行善之事,還望侯爺莫要吝惜藏私啊!」
「有效?救人?」平陽侯還沒反應,擦著額頭上的汗,有些發怔。
榮虢郡主卻等不得了,上前拉住平陽侯的袖子,像對她父王撒嬌吵鬧一般道︰「世伯無需顧慮,我靜王府不會白拿您的東西。若是貴重,您只管開出價格!」
「還要開價?」平陽侯渣渣眼楮,做夢一般。
許神醫連忙再次上前,將事情的始末一一解釋給平陽侯听。
郡主與謝安瑩在山寺相遇,而後郡主得到這藥丸。藥丸當場治好了她,于是她心中以為是佛祖機緣。又因為听說這藥是出自許神醫之手,所以也並未多想,回府之後便試著給母親服了一粒。
誰知靜王妃當夜就轉好了臉色,竟能起身了。
榮虢郡主大喜過望,對著山寺方向磕頭——心中一謝佛祖,二謝安瑩,隨後就立刻命人請許神醫入府制藥。
這再接下來的事情,卻開始朝著奇怪的方向扭轉了——許神醫身為醫痴一樣的人物,早就想看看王妃的病情。可一去之後,才知道自己被冒名頂替了!
別人都是被人冠以惡名,而他倒好,白白撿來一個「治好王妃」的盛名……
可他早過了天命之年,名聲與他來說猶如浮雲,他倒是更想知道那‘萬安丸’究竟出自何人之手。靜王府當然比他更急著知道。
于是榮虢郡主便拉著他一道來了……
平陽侯細細听來,越听越是不可思議,直到最後只剩下一臉震驚——他這一下是听明白了——同樣是「藥」之一字,在柳氏的手中是致命害人的毒,而在謝安瑩手中,卻是治病救命的藥!
回想起謝安瑩之前曾為江診治……
如果一次出手,還能被他想成僥幸手段,這一次,他卻不得不信他那目不能視的女兒,可能真的身懷懸壺濟世的絕技了!
「郡主稍安,對于此藥的來歷,本侯當真絲毫不知。郡主若是想知道,還是得問問安珍。」平陽侯壓抑著自己心中的興奮,仍舊謙遜道︰「只是安珍在山寺中修行,此去路途遙遠。今日這時辰又十分晚了。現在出城,只怕遇上宵禁無法通行。要不這樣,我這就吩咐下人,明日一早就套車前去……」
「明日!?」榮虢郡主一蹦三丈高,她本以為此行就能拿到藥丸的,今日尚且嫌晚,誰肯等明日?
看平陽侯這磨磨蹭蹭的樣子,恐怕等他家下人套車來回,便要等到後日去了!
萬一謝安珍手頭上也沒有,再行配藥,豈不是還要等十天半月?
榮虢郡主越想越急,一揮手轉身就往外走︰「不勞侯爺了,我去找李承霆,他有御令當不受宵禁制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