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大亮。謝安瑩也繞了一圈,終于繞過黛紋所在的區域,準備沿著原路返回山寺。再從山寺設法下山。
紅提被她安排在離黛紋不遠的地方,這樣一來,就算黛紋就算有什麼事情要找自己,也必然會先找到紅提。到了那時,紅提就會告訴她自己在更遠的地方采藥。
總之迄今為止一切順利,只要不出大的紕漏,拖延兩日不成問題。
她終于有機會去往她一直想要去的閑字閣。
謝安瑩自認為在她的算計之下,這點小事絕對不會出什麼紕漏。可當她就要走到「砍柴道」上的時候,卻听見不遠處的樹叢之中,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怪異聲音。
這里離寺廟很近。寺中香火繁盛鐘鼓長鳴,對于行善布施之人來說雖是福音,但對野獸來說則是又吵又嗆。所以據謝安瑩所知,這周圍很少有走獸出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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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是山雀野兔之類的小獸,卻又弄不出這樣大的動靜來。
謝安瑩耳力極好,絕對不會听錯——如果不是走獸,那就只能是人了!
可這個時候,又會是什麼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這里?
謝安瑩沉思著,腳下遲疑了半步……只一瞬間,她瞳孔微縮,猛然間想起什麼!
謝安瑩不顧一切地急速向後退去,轉身便向山上狂奔。
真是糊涂!前世那麼重要的事,她怎麼就忘了……
她之所以對大柳氏趕盡殺絕,就是因為早已斬斷柳氏所有爪牙。根本不怕她狗急跳牆。可她卻偏偏忘了,柳氏在平陽侯府之外,可還有一線生機!
柳氏有個不成器的娘家。名叫柳斌。柳斌為人貪婪狡詐,那凶殘的性子與柳氏如出一轍。只不過他沒有柳氏的運氣,沒有侯府這等靠山而已。
謝安瑩前世與他沒什麼交集。只是出嫁之後,才听蘇君然說起柳斌的驚天事跡。
柳斌好賭,欠下巨額賭債。為了還債,他竟然想出一招喪盡天良的辦法——他漏液潛入富貴人家,將府中最沒有防備的或者女主殺死。卻不動用死者屋子里生前的任何財帛物件。只等到對方下葬之後。再去將陪葬之物挖出!
當時被他接連殺害的足有十幾戶人家,他卻像只狡猾的惡狼,心思縝密。始終不露一絲痕跡。
要不是後來鬧得滿城風雨人心惶惶,府衙不得不求助于驍騎軍。這柳斌恐怕早已還清賭債逍遙法外去了。
謝安瑩腳下不停,急急向山上而去。
柳斌不學無術,連孩童都能輕易下手。更是個挖棺模尸的狠角色——這可不是幾句文縐縐的酸話能唬住的!
此時謝安瑩也顧不上遇見黛紋該如何解釋了。她只知道,她必須跟黛紋紅提匯合——三人同在一處,或許還能有些勝算。
謝安瑩雖朝山上方向奔跑,可山路這樣陡峭,又哪里是她能跑得動的?這短短時間之內,只來得及拉開了些許距離,便被一處枝椏橫生的怪樹攔住了去路!
听見身後的腳步聲已經從樹叢里鑽了出來,謝安瑩一邊奮力擋開樹杈。一邊倉惶回頭看去。果然!一個約模四十來歲的男子正貓著腰緩緩靠近,還不忘一臉笑容地看著她。
謝安瑩只覺一股冷意從頭到腳走了個遍。
這相貌。這笑容,簡直像極了大柳氏。再加上年紀也符合——不是柳斌還能是誰?
柳斌這個時候出現在抱陽峰山,所為何事,就是用膝蓋也想的明白!謝安瑩眼看他一步步靠近自己,而自己卻還在與樹杈做斗爭,心中不免升起一陣恐懼。
「呦!外甥女這是忙什麼呢?」柳斌笑得詭異,「看你白女敕女敕、嬌滴滴,怎能挪得動這些枝杈?來來來,讓舅舅來幫幫你!」
柳斌笑得露出一口黃牙,說話間便已經探著身子湊近了謝安瑩。
謝安瑩之前眼瞎,兩輩子都沒見過柳斌這個人。可柳斌卻並非第一次見她。
柳斌游手好閑沒有生計來源,故而常偷偷往平陽侯府去伸手打秋風。所以對于這位傾國傾城水靈靈的便宜外甥女,他可是惦記許久了!
以前是念在情面上,他才不曾動手。現在既然開口要除掉她,這樣大好的機會,他又豈能放過?
柳斌眼看謝安瑩無路可退,狂放婬笑著張開懷抱就撲了上去。在他看來,謝安瑩一個弱女子,又瞎了眼。在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深山中,那還不是任由他想怎樣……便怎樣?
柳斌心中癢癢難耐,只想立刻將美人壓在身|下享用一番,急色之下,卻未曾留意謝安瑩的舉動。
若是前世的謝安瑩,柳斌必然能夠得手。
可今生,謝安瑩早就不是那個只會哭、只會求的天盲嫡女。即便是在這極度的恐懼之中,謝安瑩也並未放棄奮力一搏。
她迅敏地從頭上拔下發簪,反手牢牢握在手中。眼楮牢牢地盯住柳斌肋下的章門大穴!
謝安瑩記得師父教過她,人身上有六大死穴。其中這章門穴便是最險要的地方。只因它位處于肋骨最下,肝脾之上——那是人身上最要緊,也是最脆弱的地方,卻偏偏沒有肋骨保護。
她在寺中為行方便,這才用一根木簪盤梳了發髻。此時木簪抽出,滿頭青絲傾泄而下,散亂在她的臉頰肩頭和身後。
這美不勝收的樣子,連柳斌都看得痴了。他口中連聲喚著「小美人兒」,拱著嘴臉,手腳並用的就要往謝安瑩身上亂蹭亂爬。
謝安瑩心中一陣惡心。她前世眼盲,對于灸穴一事不算精通。但這種時候,再學藝不精也只能學以致用了!
謝安瑩卯足全身力道,就在柳斌撲上來抱住她的那一刻,用盡力氣,將手中木簪狠狠插入了柳斌的身體!
「噗嗤!」
「嗷!」
柳斌的一聲慘叫響徹雲霄,驚飛了林木中的鳥。他捂著肋下,連連後退了兩步。之前臉上那笑容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痛苦夾雜著凶狠。
謝安瑩心中一驚。按照師父所說,章門穴一旦被刺穿,當場便會血如泉涌。而後劇痛倒地——就是最健壯的男子,也活不過十步光景。
可看柳斌眼前這情形,雖然鮮血橫流,但他卻未曾倒地——顯然是自己刺偏了些。
謝安瑩手中再無利器,柳斌卻已經撲了上來。不過這一回,他已然沒了之前的興致!
謝安瑩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他也就無需溫柔對她。只先將她弄死再說,說不定死美人比活美人更加別有一番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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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霆實在想不明白,為何他每次見到這位謝家姑娘的時候,都是先听見一聲慘叫,然後就看見她被人掐著脖子……
方才他二人行至山道之上,走了一個時辰還不見謝家姑娘蹤影,正有些猶豫不知是否找對了方向。就听見前方不遠處有些奇怪的動靜。
二人皆是習武之人,听見這樣凌亂掙扎之聲,料定前方必然是出了什麼事情。兩人縱身疾來,剛趕到此處,便見謝安瑩正被柳斌狠狠掐住脖子,雙眼緊閉似乎已是奄奄一息。
李承霆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意!只見瞬息之間,一道閃爍著寒光的劍氣便逼近謝安瑩,直架在柳斌肩上。
「還不住手!?」李承霆低沉的喝問從柳斌身後傳出。
他並未給柳斌多余的思考時間。一句質問之後,他已將手中利劍高高揚起——若柳斌還不松手,只消一眨眼,李承霆的長劍便會將他的雙手齊齊斬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