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瑩在王府治病的日子里,李承霆一直不遠不近地陪著她。
李承霆話雖不多,沒什麼事的時候就一直在謝安瑩身邊沉默著。
但漸漸的,謝安瑩似乎也適應了——李承霆只是跟著她,卻很少窺視干涉她。所以她不但不覺得別扭,反而可以更加放心地做自己手邊的事情。
至于山寺中的事情,榮虢郡主已經專門前去說明。而且還使出她一貫磨人的功力,磨著妙慈師太答應她絕對不說出謝姑娘山中遇險一事。
也不許說起李承霆出手搭救。
如果有人問起,只說是榮虢郡主前來禮佛,與她相識之後便請她下山治病……
榮虢郡主這一回的要求不算無禮,加上謝安瑩本來就與山寺中眾位師父都處得不錯,妙慈師太最終終于答應了。
還有紅提也已經返回了山寺,至于謝安瑩交代她做的事情,只等謝安瑩回寺里之後再行匯報。
謝安瑩就這樣在靜王府上一住就是七天。
這七天順順利利風平浪靜,雖然謝安瑩每天晚上仍舊是穿著衣服睡覺,可如同第一天那種事情卻再也沒有發生過。
謝安瑩也曾「無意間」問起榮虢郡主,得到的答案是「父王已經命京城府衙大人全力追鋪了,只是到目前為止,還是沒有什麼進展。」
這個答案一點也不意外。
不過謝安瑩沒有能力也不想去管這個閑事,于是從此再不提起。
但另一件事情。卻有了可喜的進展——那就是靜王妃的病情!
在謝安瑩這幾日精心照料之下,靜王妃每次從淨室出來,都猶如一次月兌胎換骨的新生。
榮虢郡主和整個王府的人。都眼睜睜地目睹了王妃從一具枯骨,經由短短七日,就恢復成一年前未曾嚴重發病時候的樣子。
除了仍舊精神不濟之外,王妃果真像謝安瑩所說的——「可以、走路、進食」了。
康復之後的靜王妃雖然離「熊童子」的程度仍然相去甚遠,但臉上身上都漸漸開始豐盈起來,看上去年紀也從七八十歲,回到了四五十歲的模樣。
榮虢郡主這些日子。每天不是陪在靜王妃身邊,便是纏著謝安瑩撒嬌。
她將自己最喜歡的新衣裙新首飾,還有家中不少玉器珍玩。統統一股腦地全都給謝安瑩送來。
還張口閉口就與謝安瑩相稱。
謝安瑩要是不收,她便急的團團轉,甚至拉著李承霆來做說客。這姐弟倆一個急躁一個冷靜,雙管齊下內外夾攻。謝安瑩終究招架不住。也只好笑納。
眼看靜王妃的身子有了好轉,謝安瑩終于在第七日提出離開。
「你居然還要回普覺寺?」榮虢郡主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她听說謝安瑩好像是犯了家規,所以被罰在寺中修行。
這原本無可厚非。
可這些天,,母妃病愈一事,導致全府上下歡騰一片!就連宮中也送去了消息,更別說其他上門探病的,還有那些從前治不好母妃的太醫和廚子們……
榮虢郡主可以拍著胸脯保證。要不是早早命人傳話說謝姑娘不見客,只怕這寢殿門口的台階都要被人踏碎了去!
現在。謝姑娘為母妃治病的事情不脛而走,外頭早就將她起死回生的本事傳揚開了,平陽侯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還要罰她吧?
再罰下去,不怕普覺寺變成求醫館嗎?
謝安瑩覺得榮虢郡主的反應很是可愛。不過她原本就是自願去的,再山寺修行對她來說一點都不苦,所以這件事情還是有始有終為妙。
榮虢郡主知道謝安瑩的脾氣,于是只好答應了她。
只不過臨走時還要與謝安瑩約好——先替她保管著禮物,只等她從山寺中修行回來之後,再命人將這些統統送去平陽侯府……
對于謝安瑩和李承霆的恩怨和交易,榮虢郡主全然不知,所以謝安瑩返回山寺,照舊是由李承霆相送。
————
與來時一樣,在返回的山路之上,謝安瑩乘車,李承霆騎馬。
謝安瑩這些天沒怎麼睡好,想著回程的路上好好睡上一覺,卻又想到之前要給李承霆扶脈一事……
「郡王爺如不介意,現在上車讓我探探你的脈息?」
謝安瑩有些疲倦地靠在車廂壁上——等扶完脈在睡才行,否則這一睡直到山寺恐,怕是就沒有機會了。
而下次相遇,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更不知那時兩人是否身份已變,變成了再也無法靠近的仇人。
李承霆一直想提起這件事,只是看謝安瑩困倦不忍打擾。現在听見謝安瑩主動提起,他自然是願意的。
「那本王就卻之不恭了。」
李承霆說完便下馬上車。
靜王府的馬車比尋常人家的藥寬敞豪華不少,但饒是這樣,一男一女二人同坐,卻也有些距離太近之嫌……
尤其是李承霆的身材高大寬闊,在外頭看著尚且有種壓力,這一進入馬車,謝安瑩立刻更加覺得地方不夠了。
好在診脈也只是片刻就好。
謝安瑩等著李承霆在自己身邊坐好之後,又在兩人之間放置了一個迎枕——上一次是情急之下,所以才十分不注重姿勢。
這一回既然不急,總是要做做樣子的。
李承霆順從地將手腕放到迎枕之上,然後將臉微微別向另一邊,盡量不去看謝安瑩的臉。
因為這樣的場景讓他回想起那夜的事情……
那一夜也是兩人這樣擠擠挨挨地坐著,也是同樣柔軟微涼的手搭在他的腕脈之上,也是這種柔弱的馨香味道……
「郡王爺……你專心一點。」
謝安瑩出雙頰緋紅,出言打斷李承霆的聯想。
李承霆雖然看起來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可他的心猿意馬全都體現在腕脈之上了!
兩人分明靜靜坐著,他卻心跳加快血脈加速……也不知再想些什麼!?
————
謝安瑩只覺得不能讓李承霆在胡思亂想,所以才出言打斷。
卻不知自己這一旦說穿,反而更令兩人尷尬起來。
李承霆先是定定地看了謝安瑩一會兒,在反應過來她這句話是意有所指之後,瞬間扭開臉看向窗外……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瞬間變得旖旎起來,加之馬車之中這樣隱秘窄小的空間,更是令人控制不住的浮想聯翩。
謝安瑩幾欲崩潰!
她恨不得將自己剛才那句話吞回去,可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馬車輕輕搖晃著緩緩向前,車中的兩個人十分「有默契」地沉默著看向兩邊車窗……
謝安瑩心中就像住了個榮虢郡主一樣急躁不已——山路還那麼長,雖然知道李承霆絕對不會冒犯她,但難不成兩人要一直這樣坐著直到山寺里?
終究不是辦法!
無奈之下,她也只好咬牙再次拉起李承霆的手腕,匆匆听了脈之後就快速收回手。
謝安瑩努力往馬車另外一側靠了靠,一臉正色道︰「郡王爺的身體暫時安好,如同上次一樣。」
她這般敷衍,又言語生硬,李承霆怎會听不出來?
只不過李承霆也明白自己該下車了。
李承霆十分懊惱地將手收回。
原本一件平常的事情,卻被他給搞砸。
他一直覺得自己對謝姑娘並無雜念,只是單純地十分欣賞她。事到如今,事實證明有些事情似乎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在不知不覺之中,他對這位謝四姑娘竟然有些動心。不但動心,而且還動情——否則她也不會一觸便知了。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
且不論這種情愫究竟應不應該,單說自己與平陽侯府謝安瑩的婚事,恐怕就是兩人永遠跨不過的鴻溝。
他不該這樣的。
「既然暫時安好,那就有勞謝姑娘了。」李承霆借著謝安瑩的話,將自己復雜的心思藏在深處,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李承霆的手觸模到車簾,並且正要將車簾掀開的時候,馬車忽然緩緩停下。外面傳來了一名男子的聲音。
——「請問這是靜王府的馬車嗎?車中之人可是平陽侯府四姑娘?」
李承霆腳步一停,還沒反應過來就再次被謝安瑩揪住衣襟。
與那夜的動作差不多,謝安瑩情急之下,一把拖住李承霆的衣襟,將他使勁拽回自己的身邊——
「別走,別出去,外面的聲音好像是……我父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