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府並非詩書傳家,更不是世代名門。所謂的家規不過就是當家人一句話而已。
肅王妃說要打,那便要打,沒有人能置喙阻攔什麼。
更何況,謝安瑩之前因為香料一事開罪了南宮嬤嬤——這位唯一能在肅王妃面前說上話的人,自然不會出言替謝安瑩說話了。
謝安瑩眉端輕蹙,對肅王妃這個決定十分不滿。
就是小門小戶家的媳婦,也沒有說動手就動手的。權貴望族的女子,無論是為人妻或是為人女,都是主宰後宅的。
再細說下去,將來有了子孫,有了誥命,更是尊貴無上,又豈能如同鄉野粗鄙人家那樣動輒打罵?
要是都能動手,自古以來也沒有那麼多勾心斗角,全都去練拳頭就是了……
謝安瑩打量著眼前這位年近中旬的女人,大約是因為常年不順心,肅王妃消瘦的臉龐沒有半分清貴,反而面相刻薄凌厲,令人實在難生親近之意。
不親近也無妨,卻還要動手……
謝安瑩總覺得這位王妃的行事太不合章法,但事情落到自己頭上,她可沒那好性情去幫別人找理由開月兌。
謝安瑩心中冷意橫生,不管對方有什麼緣由,不講理的拿她發泄,她難道就只有生受著?
受了這一回,那下一回呢?
今日開了這個先例,以後但凡李承霆不在,便將自己過來責罵一通。再找個由頭動手責打一頓?
她嫁來肅王府,可不是為了受這個委屈的!
「回稟王妃……」正在這時王妃身邊的女婢去而復返,手上托盤中襯著大紅絨布。絨布上端的是一條銀光閃閃的軟鞭。
那婢女也知道此舉十分不妥,遲疑著斷斷續續道︰「回稟王妃,落雁銀鞭……取來了。」
「還不跪下!」肅王妃的目光更生戾氣,對著謝安瑩高聲斥道︰「這一回讓你記住教訓,也省的你下回再不知輕重冒犯了別人!」
肅王妃說罷高昂著下巴,驕傲地靠在椅背上,將手一伸。示意女婢將銀鞭奉上。
謝安瑩沒動。
若只是訓話,她念在李承霆的面上跪就跪了,可這莫須有的喊打喊殺。跪下不但肉身吃虧,更不知道等于做實了一堆什麼烏七八糟的罪名。
她早不是前世那個逆來順受的謝安瑩了。
今生她不會再喝王氏的砒霜,更不會挨肅王妃的鞭子。
肅王妃見謝安瑩婷婷而立,沒有任何表情和眼神卻傲骨天成。尤其是她那雙烏黑得猶如深不見底的黑潭一般的眼眸。仿佛在她眼中別人都是個笑話。
肅王妃瞳孔一縮,大力從女婢手中奪過鞭子,她滿臉的忿恨,用鞭子指上謝安瑩的臉,幾個字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般——
「你跪是不跪!?」
謝安瑩被人像人犯一樣指著臉審訊,心中屈辱怒意可想而知。
若她孑然一身,哪怕上千奪了鞭子拼個魚死網破的事也是做得出來的。
可現在,就連一句「不跪」也要考慮考慮李承霆的立場。
謝安瑩的嘴張了張。心中微嘆,最終還是閉上了。
再拖延片刻吧。若肅王妃還要動手,她便只好用些別的手段了……
謝安瑩暗自思忖,腦海中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可肅王妃卻沒耐心再等。
她見謝安瑩始終不跪,甚至連句軟話都不肯說,終于忍無可忍,揚起鞭子便準備朝謝安瑩身上抽打過去。
謝安瑩正要後退躲開,卻听一個聲音帶著慌張沖肅王妃喊道︰「啟稟王妃,郡王爺回來了!」
站在門口慌慌張張開口的人,正是與謝安瑩一同過來的紅提。
紅提的聲音又快又急,誰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可饒是這樣,也一絲使得一屋子的人如釋重負——肅王妃這一鞭子要是打下去,不管將來會鬧成什麼樣,反正她們這一屋子是難逃被封口的下場了。
要麼威逼,要麼發賣,能有什麼好的?
只不過,听說郡王爺偏愛郡王妃,要是親眼見了這一幕,不知會不會鬧得母子離心……
肅王妃听見李承霆回來,手上本能一收,一鞭空響擦著謝安瑩的腳邊而落,在距離她半尺的地方抽打過去,雖為傷及她分毫,鞭風卻也煽起她的裙擺輕搖,讓人心驚膽寒。
「誰在外面傳話!?」
肅王妃雖然停手,但看見是紅提在外大呼小叫,瞬間怒氣更勝︰「主子不懂規矩,下人也不懂規矩,先把那賤婢拖下去杖責!」
沒說杖責多少,就是要一直打下去了?
「王妃饒命!不是奴婢不懂規矩!」紅提不給別人抓住她的機會,撒腿就在廊下來回亂跑起來,口中還繼續嚷道︰「真的是郡王爺回來了,不信您派人去門口迎一迎啊!」
紅提這樣的舉動,就連屋子里的婢子也看出來了,她不過是在為她主子拖延時間。
衷心是衷心,只是拖延這片刻不但沒用,只怕連她的命也搭了進去……
「給我抓住她,狠狠地打!」
肅王妃將手一揮,指使屋子里的女也出去抓紅提,屋外廊下瞬間一片雞飛狗跳。
而她卻只是當看戲一般瞧了兩眼,而後再次冷笑地看著謝安瑩道︰「承霆是我的兒子,就算他回來了,難道還會為了你忤逆我不成!我管教你乃是天經地義,指望他來替你開月兌,我勸你還是別做夢了!」
肅王妃說罷就要抬手,可就在這時,一聲低沉的男子聲音由遠及近地打斷了她的行動。
「母妃當真絲毫不顧兒子的顏面感受!?」
李承霆!?
謝安瑩驚喜地轉身朝身後看去,卻見李承霆來得極快——方才那一聲還在院里,轉眼便已經到了她的身邊。
李承霆一手像捉雞一樣拎著紅提,使得追捕紅提的那些女婢都不得不擠在殿門口朝里張望,不敢進來追紅提,也不敢違逆王妃之命……
而他卻管不了那麼多,一手夾著紅提大步流星跨進殿內,不等謝安瑩反應過來,已然攔在了謝安瑩的身前,絲毫不躲閃地直視著郡王妃道︰「母妃有何教誨,兒子想與安瑩一同聆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