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萱沒有出過遠門,並不知曉前往京城這一路需要哪些物品,但錢通卻是個常在外行走的,所以這路上的物品大都由他置辦。他們置辦的東西並不多,除了兩人各自的行李外,便是一輛馬車一匹良駒一些干糧和水,還有為了打發時間而準備的一些雜書一把琴,這些東西之所以置辦了兩日,主要還是因為良駒難尋。
益州離京城何止千里,一路上不可知的危險太多,本來依著錢通的想法,他們還需雇些侍衛,當他把這個想法告訴劉萱的時候,劉萱先是微微一愣,而後笑著拒絕了。
錢通記得當時劉萱的笑容十分復雜,有苦有傷有無奈還帶著一絲不太容易察覺的溫柔,她說︰「經過此次我明白了許多事情,其中有一件事情便是我絕不會在到達京城之前,出任何性命攸關的意外。」
錢通不明白她為何如此篤定,蜀地還好說,因柳枝青前來任官之時曾肅清過蜀地匪患,可出了蜀地就說不清了,李氏王朝建國不過十余年,戰亂留下的痕跡仍在,他雖不曾出過蜀地,卻也知道各地均有些山賊匪患。
他欲再勸,劉萱卻道︰「你信我便是,何況那些護衛只是雇來的,若真遇到危險只怕第一個便是殺了我們取了錢銀跑路。與其如此,不如你我二人低調行事,倘若山賊不是到了饑不擇食的境地,應當不會選擇我們下手。」
錢通點頭,他提議雇佣護衛並不是相信那些護衛真可以以命相護,而是想起到威懾的作用,但劉萱說的對,若是雇佣的護衛便等于告訴那些山賊他們有些錢銀,而他們又不能如真正的貴人一般雇上一群侍衛,也起不到威懾的作用,真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這些護衛反而更可怕。
但凡有些錢銀的誰在出遠門之前不雇些護衛?這些人雇護衛相當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害怕,雇些護衛也只是給自己壯膽罷了。
但劉萱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卻有著常人不曾有的膽量,經此一事,錢通對劉萱敬意更深,自家小姐雖未出過益州更未曾四處行走,但所思所想均比常人看的通透,行事膽色也非比常人。
劉萱不知錢通心中所想,她非常嚴肅且鄭重的對錢通道︰「這一路你我生死相隨,但有一事你必須答應我,若真不幸遇上性命攸關之事,你必須先保全自己,任何情況下都必須先保全自己!」
錢通直覺就要反對,劉萱卻不等他出聲便到︰「如今胡管家已死,我貼身丫鬟紅苕也因救我而死,我身邊也僅剩下了你,你不知我為何要上京城,你未曾問我也未曾說,我只能告訴你這一路既是他對我的歷練也是我對你的歷練,他絕對不會讓我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所以無論任何情況下你都必須先保全自己。」
錢通知曉他們此次進京是為了見龍一口中的主子,那個總用著冰冷且高高在上的目光打量自己的龍一,他的主子定然非比常人,自家小姐如此慎之又慎的強調此事,定有她的道理,
于是錢通將這事深深記在心里,而後鄭重的點頭應下。
劉萱松了口氣,她不願再瞧見一個紅苕,只紅苕一人為她而死便夠了。
馬車在官道上吱吱呀呀走著,馬車十分普通甚至可以說有些寒酸,劉萱與錢通的穿著也十分樸素,貧下中農打扮,他們化身兄妹均是姓秦,一個名為秦通一個名為秦萱,身份便是父母雙亡進京投親。
錢通在出門之時曾委婉的提醒過劉萱︰「小姐容貌頗有盛名,傳聞連寧王世子也是瞧的上的。」
劉萱當下便明白了錢通的意思,說實話她對自己的容貌沒什麼感覺,她不曾與外人相交,也不曾見過其他府中女眷,唯一見過的便是佘幻雪,但她對佘幻雪是性子上的不喜,從未在容貌上有過計較。
錢通如此一說,劉萱才知曉她這長相還算是可以的,她嘴角微扯,便問錢通有何遮掩之法,錢通尋了些蠟和蜂蜜調制然後遞給劉萱︰「小姐將此模與臉上,臉色便會顯的蠟黃,皮膚也會顯得粗糙。」
劉萱試了試果然如此,所謂一白遮三丑,她這蠟黃的臉色倒將她的容貌遮去了三分,她又在眼瞼眼尾之處多抹了幾層,這下她便是一個僅是清秀的女子了,如此蠟黃的面容倒也符合她編造的身份。
劉萱在馬車里坐的悶了,便來到馬車前坐在錢通一旁看起路邊景色,錢通趕著馬車對她道︰「小姐未曾出過遠門,想必也不知咱們蜀地乃是山嶺頂秀之地。」
其實劉萱是知曉的,當初李澈尋了許多各地地志的孤本,他走時也未曾帶走,自己差不多已經看完,雖未曾到過各地,卻對各地風情地貌十分了解。
她呼吸著山林之間清新之氣,微笑著點頭︰「不出門不知天地之廣。」
他們走走停停趕了一日的路,不多時太陽便開始西斜,出了益州到達蓉城之前不會再有城鎮,錢通與劉萱不得不露宿野外。
待到夕陽快要落山之時,錢通尋了官道旁一處空地作為露宿之處,這塊空地之上有許多篝火燃燒之後留下的灰燼,顯然是一處行人經常露宿的地方,此處不遠便是一條小溪,錢通去尋些柴火,劉萱便去小溪邊打些水。
小溪清澈溪水清涼,劉萱端著一個銅盆打了一盆水,忍不住月兌了鞋襪將玉足放入溪水之中感受這片刻的涼爽,她看著溪中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倒影愣愣出神,她忍不住會想,倘若沒有遇到他該多好,這個念頭剛剛浮上,她就苦笑著搖了搖頭,不管她願不願意都已經到了這里,她也只能繼續走下去,她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這一次的教訓如此深刻,一夜之間失去所有,她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她要變強,強大到能夠保護自己和身邊之人,甚至強大到足夠與那人並肩而立。
錢通在不遠處叫著她的化名,劉萱回頭應了一聲,然後起身擦干水漬穿起鞋襪,端著銅盆朝空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