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青並未如在益州之時那般直接闖進來,而是老老實實站在院外等著小廝領他進去,這般彬彬有禮讓劉萱見到他時忍不住挑了挑眉︰「回了京城竟開始轉性了?」
此時的柳枝青一身青衣風度翩翩,完全是個貴的形象,他搖了搖頭︰「非也非也,本官乃是柳太傅之子,京城第一,天下第一才子,知書守禮無人不知,本性如此何來轉性之說?」
劉萱若是正在喝茶定一口茶水給他噴,當初那個死皮賴臉往她府上跑,只為蹭頓飯吃的人上哪去了?她上上下下將柳枝青打量了一遍,見他站在那里風度翩翩,不由暗笑,原來這是特意給她提點來了。
劉萱朝他福了福身端端正正的行禮︰「原來是京城第一,小女子這廂有禮,光臨寒舍實令寒舍蓬蓽生輝,小女子萬分惶恐。」
柳枝青將她這番故作姿態看在眼里,細細打量片刻,撫掌大笑︰「甚好甚好,你就這番模樣去見我那古板的老爹,定能討他歡心。」
他瞧著劉萱道︰「我來此處的用意你應該已經知曉,既然如此便收拾收拾,隨我去太傅府吧。」
劉萱也沒有故作不知,點了點頭讓青芽喚秋菊和冬梅來,而後看向柳枝青問道︰「可要備些禮?」
柳枝青大手一揮︰「不必,今日明面上我也只是帶你去府中做客,他只是巧遇你罷了,你又何須備禮。」
「話雖如此。但還是備些的好。」劉萱琢磨道︰「不管明面如何,我既然知曉今日要見太傅。又怎能不備些禮物。」
見她已有主意柳枝青便隨她去了,秋菊與冬梅這時走了過來。劉萱吩咐道︰「冬梅去將我房中書櫃左手第五格的書取來。」
幾日前錢通將劉萱的行囊交給了她,那行囊之中除了錢銀便是書,她怕進京途中煩悶特意帶了幾本大家孤本上路,這些孤本還是當初李澈離開益州之時留下的,用他的東西送他的人,不虧……
冬梅將書取了過來,還十分體貼的尋了一個木盒裝著,柳枝青瞧了瞧感嘆道︰「龍一那個家伙挑人眼光還是不錯。」
劉萱看著冬梅與秋菊笑著應了︰「嗯,這二人現如今我可是離不得了。」
柳枝青很想嘴欠的問一句︰你想起紅苕還那麼傷心麼?但他看著劉萱的笑臉還是將這話給咽了下去。俊臉揚起笑容朝她道︰「請吧。」
劉萱帶著秋菊與冬梅上了馬車,柳枝青騎著馬在前面引路,一路走來劉萱不時听見路上有女子的尖叫聲。
「那竟是天下第一才子柳枝青。」
「他好生英俊啊。」
「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瞧見他。」
劉萱聞言忍不住掀了車簾一角朝外看去,只見許多女子都盯著柳枝青一副捧心狀,而柳枝青這個家伙騎在馬上時不時偏過頭去,向那些捧心狀的女子瞧上一眼,惹的那些女子又是一聲尖叫。
劉萱翻了個白眼將車簾放下,沒想到這家伙回了京城之後竟然如此騷包。
馬車約莫行駛了兩刻左右終于停了下來,柳枝青翻身下馬將馬韁交給迎來的小廝。轉身朝馬車道︰「劉到了。」
一句劉讓劉萱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她微微頓了頓才在秋菊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下了馬車首先瞧見的便是府前匾額上大大的太傅府三個字,而後便是掛著一臉柔和笑意的柳枝青。此時的柳枝青完全是一副長兄之態對劉萱道︰「劉,這便是我的府上了。」
劉萱斂了平日對他的自在神色,換了一副溫婉的模樣笑著嗯了一聲。
柳枝青對她這副模樣十分滿意。讓門口的小廝去牽馬車,自己引著劉萱等人進了太傅府。
柳枝青直接引著她朝後院花園走去。劉萱微微低頭做溫婉賢良狀,她壓低聲音問道︰「府上除了太傅與你之外可還有他人?」
柳枝青在一旁道︰「府上除了我父親母親。還有兩位父親的妾室,兩位妾室均無所出,母親僅有我與胞弟二人,如今胞弟在外為官,母親整日在院中不出,兩位妾室身份低微,這些人你都是瞧不見的。」
「嗯。」劉萱輕輕應道︰「我既然來了,又是女子,是否應當先拜見你母親?」
柳枝青想了想︰「你說的有些道理,我本想著待父親收你為義女之後你再前去拜見,但正如你所言,你身為女子進了太傅府,自當應先去拜見當家主母,我派人去同母親說一聲全了禮數,見過父親之後再去拜見吧。」
劉萱點了點頭,柳枝青便喚來一小廝讓他去告知自己的母親,說是他請了劉萱到府上,過些時候便去拜見她。
二人邊走邊說,不多時便來到了後院花園處,花園中間是一座假山,假山四周皆是石子鋪成的路,不遠處有一方空地,空地上有一方石桌,石桌上放著一把琴。
劉萱瞧見琴便有些明白柳枝青的用意了,柳枝青瞧她看見了便道︰「京城幾乎每個府上都有其他各府派來的人,明面上的事情還是要做周全了,待會我父親會從花園外經過,你撫琴一曲將他引來便是。」
劉萱點頭應下,心中暗付這京城果然不比別處,看似平靜卻處處凶險。
二人在石桌旁坐下,剛剛落座便有丫鬟端著茶水奉上,秋菊冬梅站在劉萱身後,為柳枝青與劉萱倒茶。
柳枝青端了茶飲了一口,而後笑著大聲道︰「劉,想我在益州之時與你相交,卻不曾想你也到了京城,你我雖男女有別,但這情誼卻不是兄妹卻勝似兄妹,為兄托大喚你一聲。今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劉萱舉杯抿了一口笑道︰「能與兄長相交乃是萱的福分。」
二人相視一笑這話雖是客套之言卻皆是二人心聲,柳枝青放下茶杯看向桌上擺著的琴道︰「益州之時听你一曲如聞天音。今日可否再為我撫上一曲?」
劉萱欣然應允,秋菊上前撤了茶具。冬梅將琴移至劉萱面前而後退至一側,劉萱輕抬素手微微撥弄,琴聲便四散開來。
她彈的乃是一曲《瀟湘水雲》,她琴技超絕此曲由她彈來,飄逸的泛音頓時使人進入碧波蕩漾、煙霧繚繞的意境。
一曲終了即便是听過劉萱彈琴的柳枝青也久久未曾回神,正在此時一人撫掌由遠及近緩緩而來,此人相貌堂堂身著青衣自有一派儒雅之風,他身上的儒雅之息倒將他的官氣隱去不少,劉萱瞧著心下暗付。這便是當朝一品大員柳太傅了。
柳太傅走近瞧著劉萱滿目皆是贊賞︰「自古聞琴音便知其人,今日聞姑娘琴音實配我兒引為知交。」
柳枝青與劉萱紛紛起身,柳枝青恭敬道了一聲︰「父親。」
劉萱故作恍然大悟狀,低頭面上露出微微羞斂之色,恰到好處的將女子的嬌羞展露無遺︰「劉氏阿萱見過太傅大人。」
柳太傅在石桌旁坐下,擺了擺手示意二人落座然後對劉萱道︰「我正好路過外間,听聞我兒今日帶了一女子入府,便駐足停留,未曾想竟听得此天音之曲。實乃幸事。」
劉萱急忙道︰「太傅大人謬贊了。」
柳枝青卻在一旁道︰「我父親從不輕易贊人,他這般贊你實乃是你的琴音配的上天音二字。」
劉萱聞言做羞斂狀,柳枝青卻又道︰「父親大人,此女名為劉萱是兒在益州之時相識。雖為女子心胸卻似男兒,兒將其引為知交,正欲認其為義妹。」
柳太傅聞言將劉萱打量片刻。而後道︰「胡鬧,你率性而為本不是壞事。可你如此行事可曾問過這劉姑娘家中長輩?」
柳枝青聞言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劉萱接過話來︰「稟太傅大人。小女父母自幼雙亡由祖父一手養大,祖父四年之前突染惡疾也去了。」她說到此處已經微微哽咽。
柳太傅長嘆一聲︰「竟是個可憐的。「語聲之中已有憐惜︰「你與小兒欲結為兄妹,終歸還需有長輩作證才好,你族中長輩可在京城?」
劉萱聞言語聲更見悲涼︰「自祖父生病之後,族中長輩便四散而去,如今已不知蹤跡。」
柳太傅聞言重哼一聲,臉上有了些微怒氣︰「豈有此理,百善孝字為先,你族中之人卻在你祖父染病之時棄而走之,實乃不忠不孝之人。」他怒聲完看向劉萱的眼中便更加憐惜,他輕嘆︰「可憐你幼女之身侍奉病榻,此番行徑至情至孝可感天地。」
劉萱忙道不敢︰「祖父一手將萱養大,這些本都是萱的本分,擔不得太傅大人夸獎。」
听聞劉萱之言,柳太傅憐惜之色更濃對著柳枝青道︰「如此至情至孝的女子,稱你為兄著實是你的福分。」
柳枝青聞言微喜︰「父親大人可是允了我與萱結拜之事?」
柳太傅搖了搖頭︰「為父不允。」
此言一出柳枝青與劉萱皆是一愣,二人面上均露出失望之色來,柳太傅將二人失望之色瞧在眼里,而後突然面上露笑淡淡道︰「劉姑娘只身一人在京,家中也沒了長輩,你與她雖是結拜兄妹,但終歸男女有別實在不妥。」
他看向劉萱道︰「老夫平生最看重至孝之人,聞你琴音便知你心胸開闊,你自幼喪親仍能如此可見是個溫婉良善的,老夫憐你,預收你為義女願在這京城給你一方庇護,你可願意?」
劉萱雖知曉這早是安排決定好的,但看著柳太傅那憐惜的眼神,听聞他那一句‘願給你一方庇護’還是忍不住心下感動。
柳枝青面露喜色催促著劉萱道︰「父親大人預收你為義女,萱還不快應了。」
劉萱似從感動之中驚醒,面上露出喜極而泣的神色,朝著柳太傅便福身拜了下去,她正要開口卻听得柳太傅欣慰道︰「好孩子,這些年委屈你了,此事已經坐定,但行事卻不能如此草率,需正式行了拜禮將你寄上我柳氏族譜。」
柳太傅這話讓柳枝青和劉萱徹底愣住了,柳太傅收劉萱為義女的事情是早已商定好了,二人皆以為今日敬茶拜禮這事便成了,卻不曾想柳太傅如此重視劉萱,竟要鄭重的辦了儀式還要將劉萱記在族譜之上。
柳枝青問道︰「父親大人的意思是……」
「為父的意思是挑個好日子,邀上滿朝文武與柳氏族中眾人,在眾人面前認下萱兒。」柳太傅擲地有聲︰「為父好歹是當朝一品大員,萱兒拜我為義父此事怎能馬虎,也好讓眾人知曉,為父對萱兒的重視,萱兒自此不再是無所倚仗之人,若想欺她也要先問問我柳家。」
劉萱與柳枝青皆是動容,劉萱朝柳太傅又拜︰「蒙義父如此厚愛,萱此生足矣。」
柳太傅起身將她扶起,面上一片慈愛之色︰「好孩子,這些年辛苦你了,此後你便是我柳氏之人,自不會讓你再受那般委屈。」
劉萱眼中微有濕意低聲應下。
柳枝青撫掌大嘆︰「還是父親大人深謀遠慮,三日之後便是吉日,便定在三日之後行禮,父親意下如何?」
柳太傅自是應好︰「此事便如此說定,為父會將此事告知你母親,你與萱兒在此敘舊,待午膳之時再與你母親見過。」
劉萱與柳枝青應下,柳太傅便笑著離去了。
待柳太傅走後,柳枝青低聲感嘆︰「今日之事實出我意料,父親大人最是重禮,他此番待你實是出自真心。」
劉萱看著柳太傅離去的方向心下感動不已︰「得義父如此看重,實乃是萱的福分。」
柳枝青回頭看著劉萱笑道︰「如此一來這京城很快便會人人得知,當朝柳太傅將有一個義女,而我這京城第一將有一義妹,來,先叫聲兄長听听。」
他這是打趣之言,卻不曾想劉萱竟是端端正正的朝他行了一禮,恭聲喚道︰「兄長。」
她這般慎重模樣倒將柳枝青給嚇了一跳,他回喊了一聲︰「。」而後湊近劉萱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聲音道︰「等你上了柳氏族譜,便真成了柳家之人,不知太子可會喚我一聲舅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