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女 第二十五章 上香

作者 ︰ 羨李白

這一日,天氣晴朗,康氏來約瑾玉出門,說是一起去燒香還願。原來康氏剛剛回來的路上經過福泉寺,就進去進了一柱香,替胡氏祈禱許願。現在胡氏身體好轉,瑾玉的及笄禮也已行過。家中暫時沒有什麼大事,康氏便趁空來約瑾玉一起出去。慧心表妹是個最愛玩的,听見康氏的約請,樂的出去瘋一日,便極力攛掇瑾玉。瑾玉本來不怎麼想出門,但是架不住慧心一直在她耳邊聒噪。康氏也一力勸她︰「趁現在姑娘的時候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好的。瑾玉你就是太老成了,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拘的像個木頭了。」瑾玉無法,只好向胡氏告了假,隨康氏出門了。胡氏也願意讓康氏和慧心陪著瑾玉,這個女兒什麼都好,就是太沉穩了一些,有時候給人感覺似乎缺少年輕人的朝氣。反而不如慎蓉和慎芳。雖然兩人都有些小脾氣,但是到底是小女兒態,更惹人疼。康氏()也叫過慎蓉,慎蓉推說要幫胡氏,便不出門了。她知道康氏不過是面子情,因此也不願跟康氏一道。慎芳最近深居簡出,听見嫂子的邀請,第一時間就推掉了。她感覺自己沒臉面對瑾玉和胡氏他們,能不出院子就盡量不出院子。

有名山必有名寺,福泉寺坐落在大夏國有名的盤龍山下,向來香火鼎盛。又因是尼庵,據說前朝公主曾經在這里出家,所以更受世人追捧。尤其是受那些官宦人家和士紳之族的女眷青睞。康氏帶著瑾玉,慧心,坐了一輛馬車,馬車上除了車夫之外,另外武大娘也跟著出來。另一輛馬車則坐了她們三人隨身帶的丫鬟。另外還有幾個家丁護院騎馬相隨。坐在車里,慧心不斷掀起車窗旁的簾子,透過透明的窗紗向外望,還不斷叫瑾玉,「玉,快看,外邊的東西就是好玩!」康氏不以為忤,只是微笑。瑾玉一開始端坐不動,她牢記胡氏出門之前的囑咐,要謹守閨閣禮儀,不能亂了規矩。不過到底是少年心性,經不住慧心一連串的誘惑。待慧心大叫︰「看那邊耍猴的真好玩!」還是經不住側身偷眼看向車外。

哪里來的耍猴的,車窗外除了沒有猴子,到處都是人。原來她們的馬車早已駛離了集市。現在行走的卻是郊外往福泉寺的官道。官道之上人流如織,到處是前去進香的車馬。康氏見馬車行走緩慢,問慧心,︰「今天是什麼日子?」慧心笑道︰「表嫂,你自己竟不知道今天是觀音菩薩生日麼?我還道是你特意揀了這一天找我們出來湊熱鬧的呢!」康氏一拍額頭,道︰「我竟然糊涂了。連日子都記不牢了。這麼多人,咱們今天鐵定要回去晚了。早知道要把太太也叫出來才是。福泉寺的觀音可是很靈的!」慧心一笑,道︰「表嫂正好求個大胖兒子回去!」康氏臉上一紅,作勢要捏她的嘴。瑾玉也把臉一板,正容道︰「這也是做姑娘的該說的?慧心,你有的時候真的要注意一點,別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沒得污了清名。」慧心小嘴一撅,顯然並不服氣︰「這里統共就我們三個,又沒有別人。玉你也太拘束了。」瑾玉正色道︰「現在是人少,可是平時說慣了,人多的時候就會不注意,還是多注意的好。」慧心一扭頭,道︰「不跟你說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規矩,一點意思都沒有!早知道不叫你了。」康氏一笑︰「這才多長一會兒,兩個小丫頭就打嘴仗了?是誰說一定乖乖的跟著我們玩的?」慧心扭頭只是不理,康氏又看向瑾玉,道︰「玉兒,你也別太拘束了。出來玩,咱們就不要講那麼多虛禮了。我呢,是也想到這佛主面前求個孩兒回去。現在都已經一年多了,我還沒有動靜。幸好婆婆是個省事的,若是換了別的人家,只怕通房丫頭早就塞進來了。玉兒,你現在定了人家,早晚要面對這些事情,所以我也不避開你。母親讓我帶著你,恐怕也有這一層意思在里面。」瑾玉听了臉色羞紅。及笄禮一行過,張家的老爺就和媒人一起上過門了。本來說是過了中秋就要把瑾玉娶回去。可是胡氏舍不得女兒這麼快就嫁人,到底把慎蓉拿出來擋了一擋,才推到了年後。現在已是六月,就算到年後,最多兩三月間也定然會辦事了。滿打滿算也不過半年多的光景了。瑾玉想起婚事就覺得很是茫然,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就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那會是怎樣的光景?在私底下,她很羨慕大嫂,和哥哥可以說是青梅竹馬,自小就相識,婆婆小姑也都熟識。嫁過來了,和哥哥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真的是很幸福。可是自己卻要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里去。瑾玉的沉默令康氏也有些唏噓。她知道自己這個小姑的脾氣,有什麼心事都是放在肚子里,輕易不肯與人說。現在這般不做聲,八成是想到了自己的婚事。胡氏對張家二少的猶豫瑾玉定然也有耳聞,不過她從未表示過關注,也從未輕易打听過什麼,一直都是一副安然若素的樣子。只是她越是這樣,康氏越覺得她有心事。自己當年待嫁的時候熟知婆家的情況尚且心有不安,何況瑾玉對張家一無所知呢。便柔聲道︰「張家二郎和夫君相識,我也見過幾次。人才生的很好,也很和氣,待人也大方。听你大哥說他很有文采,將來前途不可限量。玉兒,你別怕,夫妻兩個的感情都是慢慢處出來的。以你的為人,張家二郎必然不會看輕!」瑾玉的臉一紅,道︰「我沒有怕什麼啊!」說著感覺臉上熱的發燙,心事被嫂子看穿感覺很是窘迫。一直扭頭向外的慧心這時卻又精神起來,她完全忘了剛才的不愉快,笑著向瑾玉道︰「原來說定的是張家二郎?是不是張子贊?這個哥哥我卻是最熟悉的!他小時候皮的要命,被他爹爹吊起來打。現在長大了倒是好多了,長得好,書又讀得好,听說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呢!我還看見過他寫的詩!玉你要不要听听,我都記著的!」瑾玉忙搖頭,道︰「我不要听,你也不要說給我听!」慧心笑道︰「呵呵,原來你也有害羞的時候?以後我每天都給你講一遍張子贊!」登時弄得瑾玉黑了臉。康氏看慧心玩笑太過,連忙止住慧心,示意她不可造次。慧心這才住了口。

馬車前行的速度越來越慢,現在已經接近寺里了,自然來往的人也越發的多了。六月的天氣,正是一年里最熱的時候。康氏他們馬車里有冰尚且好些,後面的那輛馬車里,那些丫鬟早就熱不堪言了。康氏問明了車夫,知道離寺里已經不遠,便決定下馬坐轎子,丫鬟們都下車步行。下了馬車,就見周圍人山人海,到處是人,當然都是以婦女小孩為主。康氏帶著瑾玉慧心坐了竹轎,倒是比之前輕便許多。待進了寺門,早有知客的女尼在門口迎接。

知客的這個女尼清風師太是個妙人,一見康氏,便笑著相請︰「早上听見喜鵲鬧枝,不知道會是哪個貴人前來,原來是康施主!來,這邊有靜室。」康氏攜了瑾玉,慧心,隨著她穿過數重殿堂,到了後面。福泉寺殿宇重重,很是氣派。許多人都在外面大殿里參拜。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寺廟的後面還有一座庵堂。那庵堂東邊,疏疏的栽著幾棵花樹。西面卻是遍植芭蕉。庵堂正面是一個小小的池塘。池邊是一棵巨大的槐樹,此刻正是濃蔭密布的時候。池塘里面錦鯉游動,水面上睡蓮朵朵,倒也頗為清雅。見瑾玉極為喜歡那池塘邊的景致,清風師太的臉上現出幾許微笑贊許。康氏看著師太,道︰「這是我小姑,高家嫡女瑾玉!」師太點頭,道︰「高來過很多次,不過似乎一次也沒有帶這個出門。這是頭一次見了。不愧是高家的女兒,氣度不凡!康施主請稍候,我進去秉過師父,再來相陪。」

待她進去,康氏才低聲道︰「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們說過的清風師父。她師父就是當年伺候過靖國公主的真靜師太。」靖國公主乃是前朝的公主,駙馬染病身亡之後就一意出家。身邊統共就帶了兩個宮女,現在公主和另一個宮女已經仙逝,只剩下了這真靜師太一人在這里修行。她輕易並不見人。與康氏卻是一場緣法。原來康氏幼年體弱,被父母送至京城廟里做觀音的記名弟子,正好踫見真靜師太。被師太慧眼看中,留在身邊修行了一段時日。所以二人有半師之誼。康氏今日來進香,自然也要來見一見師太,敘敘舊情。真靜師太年事以高,輕易並不見外客。不過,顯然康氏是個例外。

不一時,清風師太笑吟吟的出來,道︰「師父在內堂等你。知道你今日過來,師父很高興。這兩位也一起進去吧!」康氏知道她定然是為自己說情,所以可以帶上瑾玉二人。于是向她道謝。然後帶著瑾玉二人進入庵內。

卻見庵堂正室是一尊千手觀音的佛像。康氏忙帶著二人虔誠跪拜上香。完畢之後,方才帶著二人進入內堂。真靜師太坐在一間小小的禪房之內,里面布置的極是整潔雅致。瑾玉和慧心跟著康氏,都是斂容屏息。見她們進去,早有小尼姑奉上茶水。康氏向師太行過禮,方才接過。慧心的性子自來活躍,不像瑾玉一般低眉順眼的恭順。一進房間,便偷眼把屋子里的情況看了個大概。只見真靜師太看上去不過五十許人,面色紅潤,慈眉善目。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嚴肅,心中便放寬了很多。而看見康氏,真靜師太的臉上便浮起了溫和地笑意。「惠娘,我們京城一別,有十多年沒有見面了吧?」真靜師太的嗓音圓潤柔和,听來極富親和力。康氏點頭︰「正是,上次听說師太回到了這里清修,一直也沒有機會過來拜見師太。今日可不是要緊要過來了麼?」真靜師太笑笑︰「浮生若夢,一彈指便是數十年。你也一轉眼就長大啦。怎麼樣,嫁的人家可好?」康氏的臉上浮起一陣紅暈,道︰「我就嫁在這附近的高家。這兩位一個是我小姑,一個是我夫君的表妹,听說師太在此,都要跟我過來一睹師太的風采。打擾師太了。」真靜師太看了一眼瑾玉,慧心,溫柔一笑︰「什麼風采不風采?小丫頭盡會哄人。我已經老啦,再說出家人也不講究皮囊。高家倒是個好人家。這兩個小丫頭都生得不錯!應該都是福厚之人。你來的很好,我倒也正想要看看這些嬌女敕的小姑娘養養眼楮呢。」說著看向瑾玉,見瑾玉大方端莊,坐姿穩重優雅,道︰「這位姑娘必然是高家的了?听說高家有三位,大是個才貌雙全的絕色佳人,二端方穩重又有大家之風,三也是嬌弱可人。這一位,應該是二吧?」康氏笑道︰「師太的眼楮就是厲害,一眼就認出了我們瑾玉!」瑾玉也連忙起身行禮,道︰「今日瑾玉叨擾師太了!」師太笑著搖搖頭,道︰「不算叨擾,你我相見即是緣法。這是我早年間喜歡的一個玩意兒,就權當是見面禮了。不要嫌東西單薄。」說著自手腕上取下一串檀香木的佛珠,遞給瑾玉。康氏見了滿面欣喜。瑾玉謝過師太,大方接了,道︰「瑾玉無以為報,願意回去以後潛心抄寫一卷經文,送給師太!」師太笑著點頭,道︰「好孩子,難為你。把字都寫的大些!」瑾玉點頭應是。慧心在一旁見了,也笑著上前行禮道︰「小女子胡慧心拜見師太!師太這般喜歡我表姐,那麼可喜歡我呢?」師太看著慧心的調皮的樣子,忍不住大笑道︰「你可是真正的貴人呢,我如何不喜歡?這個瑪瑙手釧送給你,如何?」慧心嬉笑接過。康氏听師太說到慧心是真正的貴人呢一句,覺得心頭火花一閃,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腦中一閃,卻又一時抓不住。見師太和慧心都很開心,也就不再深想。「你今日來,除了給你婆婆還願,可還有別的事麼?」師太見康氏沉默不語,也就直言不諱。康氏臉現紅暈,道︰「實不相瞞師太,我們已經成婚一年多了,還沒有孩兒。今日前來,確實是想求菩薩保佑,早日讓我們有個孩兒。」師太一笑,意味深長道︰「不要急,該來的時候就會來的。你的子女緣不錯,不要急在一時。」康氏點頭。見時候已經不早,康氏便向師太告辭,待瑾玉和慧心出門,康氏忽然想起一事,自懷中掏出一份帖子,遞給師太,道︰「這是我婆婆托師太看的,請師太指點一二!」師太接過帖子,細細看了一遍,點點頭,道︰「倒是個好姻緣,不過開頭有些波折。不礙,不礙。這個丫頭可以守得!叫你婆婆放心,兒孫自有兒孫福,不必糾結太多!」康氏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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