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听見有人叫我,隔的太遠看不真切,听聲音怕是二哥,我暗念一聲︰「不好。」
一面取了他手臂上的絲帶綁頭發一面想,二哥真煩人,也不知道晚些來,我連名字都還沒問出,這不是壞人好事嗎。
然後我轉過頭,看向走的兩人,對著其中一個討好一笑,叫了聲「二哥。」
親切的問侯著︰「真是好巧,你怎麼也在這兒呀。」
二哥臉色不大好,我看了一眼燕書,他對我仍是冷淡淡的,我想,他們莫不是吵架了?
「你不在宮里好生待著,又跑到這里來做什麼,鈴鐺呢?」
我可不管他一副要生吞活剝我的眼神,我們彼此心知,這種事,清江以前也沒少做。
二哥仿佛這才看到我身後那人,抱拳訝道︰「小妹唐突,沒驚擾吧?」
我ˋ也看著他,想他會怎麼說,同時也開心,他也是這里的,真好真好呀。
「公主倒是真性情。」
這便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像被劈中了靈台,到處都是極光,我見了他一面就有強烈的佔有欲,想把他納入懷中。
可我還是被二哥拉走,他甚至都沒有在看一眼燕書,我被二哥扯著衣袖,跌跌撞撞往前走,回頭看他在同燕書說話,笑在一片紅光之外,還有禮貌的對我招手微笑,我咬牙切齒地想,真讓人想據為己有啊。
事後,我仍試著想要出宮,做了諸多打算,也付諸于實際,都敗在路上,甚至有一次我扮作小太監,剛好和母後撞個正著。也不知道那天二哥是怎樣幫我解釋的,除了鈴鐺受了仗刑我略有抱歉,父皇母後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麼,倒讓我更加不安。
這廂我想方設法出宮鬧得沸沸揚揚,那廂慕妃也得了消息,這不就循著味道來了。
那日我躺在桃樹底下喝茶,鈴鐺搬了軟榻給我,又有宮女兩人搖扇按摩,我只能感嘆一句,什麼叫生活,什麼叫享受。鈴鐺自院門口沖進來,一副鬼子進村的表情,她跑到我跟前,急道。
「公主,怎麼辦!」
我喝一口茶,安撫暴亂不知如何,無頭蒼蠅般亂串的鈴鐺。
「放輕松,放輕松,一切有公主我呢。」我放下茶杯,掛上笑容看著遠遠走的慕妃和三公主,等走的近了,才站起來對慕妃行禮。
「娘娘今日好興致,也來園子里賞花?」我看著落了一地的桃花瓣,這般問道。
三公主扶著慕妃,站在她身後,慕妃笑道︰「清江現在真是伶牙俐齒。」
我低頭不好意思的說︰「謝娘娘贊賞。」
看她們一臉吃癟的表情我就暗爽,不過也是宮里模爬滾打十幾年的老人,瞬間就反應。
「清江身子可大好?」
我答︰「好好好,謝娘娘關心。」
她像是很欣慰︰「我和你三姐總是希望你能好一些的,畢竟……」
「對了,本宮素聞清江近日鬧得沸沸揚揚要出宮,所謂何事?」
這老,消息可真靈通,一直沒說話的泠江也抬頭用一雙亮晶晶的眼楮看著我,叫我有些吃不消。
「不瞞娘娘,清江是想去江汜樓。」
「喔?去那里干什麼,難道你……」
「娘娘誤會了,這個中緣由是說不清的,但是清江以封號起誓,我對三駙馬絕無半點非分之想。」
慕妃和她女兒飛快的對視一眼,都在思考我話中所說有幾分真實。
其實,和慕妃談話實在是一件很費力的事情,程度不亞于八百米。最終解救我的是並非偶然經過的母後,得母後搭手,我便順利的逃出御花園並決定以後再也不去那個亭子,真是倒了大霉。
我甩著胳膊往前走,時不時停下來嗅朵花,看只蝴蝶打個鳥什麼的。
「公主,你要出宮,到底做什麼!」
我勾勾手指,鈴鐺湊到我耳邊,悄悄看了看周圍沒有人,輕聲輕語的說了兩個字︰「秘密。」氣得她直跺腳,我心情大好笑著跳開了。
第二日,三公主來我宮中拜訪,期間我支開鈴鐺,扮作三公主的丫鬟十香和她一道出了宮門,十香的衣服我穿著略有些拘謹,卻沒有影響我歡快的心情。
「听說,你又看上江汜樓的一個,清江,你可真有本事,又要攪得宮里宮外一灘渾水嗎。」
我詫異三公主會主動找我說話,這這話說的,還不如不說呢,真是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三姐多慮,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從前是清江不懂事識人不清,如今清江做事都有自己的思量,三姐還是不用操心了。」
她盯著我勾唇一笑,道︰「有思量的人會整日想著出宮鬧得沸沸揚揚宮里皆知,不得安寧?你可真是任性。」
被她嗆了一道,我倒沒有多大感覺,依舊開開心心的想著我的白馬王子,滿心歡喜的期待快點出宮好見到他。
馬車在江汜樓門口停下,看到熟悉的矮牆籬笆,我有些激動的不能自持,和三公主道別就準備往里面走,泠江叫住我。
「太陽落山之前我就要回宮,在那之前,我要在馬車上看到你。」
我答應了,進門卻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我連他的名字都還不知道,想拉個人問問都不行。
我躲著人群走到後院,找了一顆大樹靠著,想著該要去哪里。
樹上玉蘭花簌簌落著,打著旋兒落到地上,感覺樹枝一抖動,我抬頭去看,撞進一雙琉璃色的眸子,有數十秒,我們都沒有動作,我腦子一片空白,像死機一般。
「小公主,我們又見面了。」他從矮枝上跳下來,笑著跟我打招呼,還低頭來看我的眼楮。
我看著他越來越近,大腦持續死機中。
他從我發頂摘了一朵玉蘭花,拿在手里旋了一圈,笑道︰「你頭上怎的開了一朵花?」說著低頭去嗅,我想到剛剛那朵花還掛在我的頭上,于是激動著,靈台涌入大量白光,充斥著叫囂著,要爆發。
我拉住他藍色的袍子,他準備要走的腳步一滯,轉回頭看我。
「怎麼了?」
我搶過他手里的玉蘭花,揣在懷里,然後抬頭看他。
「你叫什麼名字!」
他愣了一下,又笑了,從我手中扯出他的袍子,笑道︰「你一個女孩子,怎麼總是做些讓人詫異的事,有這樣直接問一個男人姓名的嗎。」
我攔住他不讓他走,笑的理直氣壯︰「有啊,我就是。你叫什麼名字!」
他不再執著的要走,回過頭來看我,無奈的聳肩。
「小公主,如果我告訴你我叫什麼名字,你能不能放開我的手。」
他舉起被我握住的手,眼神里越發無奈,卻仍然笑著。我不好意思的笑笑,點點頭。
「宋遠,我叫宋遠。」
那日,我認識了一個人,宋遠,溫如玉。
我只知道他的名字,然後他就撇下我準備走。
「宋遠。」我叫住他,卻不知道說什麼。他且停一停腳步,然後翩然逸去。
我打算去追,誰知有人在園子里看見我,去通知了二哥,我又灰溜溜的被他抓,母後說我糊涂,關了半月禁閉。我一力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三公主也有正當理由去見未來駙馬,幸免于難。
那半月,我想了許多事,心心念念的全是宋遠。
母後命我抄女戒,我把不小心寫了他名字的全部藏起來,足足多寫了十五篇。那朵玉蘭我叫鈴鐺做成了干花,擺在手邊,無聊了就拿出來看看,隱隱能嗅到不屬于玉蘭的清香,我想,那多半是他身上的味道,我覺得自己已然中了邪。
約莫是陷入一種名叫宋遠的魔咒。
睡覺前,我抱著松軟的枕頭念了一遭︰「宋遠~」然後痴痴的笑。
鈴鐺替我關窗幔的手一頓。
「松圓?公主明早想吃松桂湯圓嗎?」。
我吐了一句「俗人」翻了個身沉沉睡去。黑甜一覺睡到天亮,第二日早早起了,因為禁足期滿,我能出宮門了,這半月,可真是悶死我了,但是對于第二日早點,鈴鐺端上一碗松桂湯圓,還一臉要夸獎的看著我這件事,我堅決保持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