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憋得住笑意,可樂在她懷里卻已經笑得打岔,她怕柳絮在糊涂下去會壞事,連忙出聲提醒,掩住嘴咳了兩聲。
柳絮轉頭看到她和可樂,又轉回來抬頭看,來來回回幾趟,才跳出面前這人的懷抱。
怒道︰「是誰這麼大膽,敢易容成我家小姐的模樣!」
她覺得戲已經看夠了,放下可樂拍拍柳絮的肩膀,笑道︰「這是我五哥,我們是雙生子。」
……
清江吩咐鈴鐺看茶,帶著五皇子去了殿中,柳州回過頭看了一眼在發愣中的小女子,只覺得剛才撲到懷里那一刻的觸感特別的不一樣,他模了模胸口,這才抱起還在偷笑中的小佷子。
可樂坐在柳州膝頭玩了一會,清江淡笑看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讓柳絮進來帶可樂去玩,若眼神可以變成刀鋒剜人肉,柳州不知已經死了多少回了,還好柳家人生的淡定,通俗一點來說就是皇家人臉皮厚,柳州也只是笑眯眯的毫不在意。
清江在窗口煮了茶,和柳州一道喝起來。
她上下瞄了一眼鈴鐺,後者在一旁站著,絲毫沒有避諱的意思,她搖頭淡淡的說︰「鈴鐺,你去備午膳吧。」
鈴鐺點點頭,走到門口喚了一聲「小月。」
屋里傳來清江波瀾不驚的聲音︰「鈴鐺,我要你親自去。」
柳州看著低頭為自己倒茶的妹妹,驚覺她的變化,曾經的鋒利稜角已經收起來,慢慢沉澱,變成最好最可貴的東西,卻讓他吃驚和看不透。
清江抬頭就柳州在看她,于是挑眉笑了一下。
「你看我做什麼,喜歡上我了?我可是你妹妹,不**的。」
剛剛誰說她的稜角磨平開始沉澱的!拖出去,打板子!
柳州翻了個白眼,又端起茶抿一口,看著清江贊嘆道︰「不愧是海記大老板,喝的茶都和我們老百姓喝的不一樣。」
她沒驚訝柳州知道內情,嘉慶帝該是什麼都對他們講了,也沒理會他的貧嘴,替他蓄滿了茶,問道︰「這些年,過的還好嗎。」
清風打窗口吹來,掀起的不是紗幔,吹開的不是茶香,而是一段慢慢叫人無法提及又沒法淡忘的往事,如雲舒卷散開又慢慢聚攏在一起。
柳州放下茶杯說︰「我正打算問你,沒想著讓你搶先來了口……我挺好的,怎麼不好,想的少要的少,必定都是平靜的,二哥……陛下他還是有情義的,恢復了的身份,又給了大駙馬一個差事。」他頓了一下,再說︰「又尋你回宮,作為一個帝王,他做的夠了,真的夠了。」
他停了一下,問︰「清江,你恨他嗎?」。
她垂下眼瞼,旋了旋手中的青花茶杯,漠然道︰「你也說了,他是陛下,我恨他做什麼。」
清江的頭垂的有些低,早上是家宴,一如既往的盛裝出席,她也沒來得及月兌下一身隆重的宮裝,頭上步搖的玉墜垂下蕩在她臉邊,瑩潤安靜。
說不怨,便能不記恨,他笑著點頭,這就是生在了帝王家。
「那你呢,這些年在外面,過的好嗎?」。他問,帶著一絲忐忑和小心翼翼,他生怕哪句話問錯了不小心戳到她心窩子里,她會疼。
「挺好,母後留給我的東西都派上了用場。」
他端起茶杯,問︰「壬午年立冬,你發生了什麼事?」
她側頭看他,很是驚訝,他們對著看了一會,她笑道︰「我卻忘了,你和她是雙生子,有心電感應的。」
他擱下茶杯,正色道︰「是你……什麼是心電感應。」
清江開始收茶具,不經意的說︰「就是人和人之間的一種默契和感覺……我跟你講這個做什麼。」
「嗯,那不講這個,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手中動作不停,輕輕說道︰「也沒什麼大事,趕路途中翻了車,還好無恙,撿回一條命。」
柳州看她語氣輕松,好似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卻能感受到當時的危急和錐心刺骨的痛意。
那時他常常被招到宮中伴駕,皇上有意扶持提拔他,自從那事過後,他也待親情更甚。當時他們在下棋,他手持一顆白子隨意的落了個位置,不能贏過陛下更何況本來就贏不過,他索性就隨意一點。
嘉慶帝看他裝出一副吊兒郎當,不成氣候的樣子,心頭生氣,面色愈發冷冽,正準備發作便見他腳一滑滾在地上,他怒上心頭正準備斥責卻見他不像作假。
扶起他急忙問道︰「五弟,你怎麼樣,來人,傳太醫,傳太醫!」
太監見嘉慶帝語氣著急,一溜小跑,半盞茶的功夫,太醫背著醫藥箱步履匆匆的趕到。
嘉慶帝見太醫來了,從床邊繞開,急到︰「王太醫,快看看王爺這是怎麼了?」
太醫又是把脈又是模骨,撐起他的眼皮又看了一道,搖搖頭。嘉慶帝見他搖頭,冷聲到︰「朕養著你們是叫你看病不是只會搖頭,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你們太醫院全給我滾蛋!」
王太醫連忙俯身跪下,額頭冷汗一直不停的冒,抱著的手都在抖。
「回陛下,微臣……」
這時柳州眯開眼,身上疼痛沒了,他叫住嘉慶帝。
「不怪他,皇上,臣弟有事要跟你講。」
嘉慶帝摒退左右,見柳州神色肅然,心里也有些緊張。
「你要同朕說什麼,你的身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柳州默,好一會抬起頭,認真的看著嘉慶帝,說道︰「二哥,怕是清江出了意外。」
嘉慶帝瞳孔一縮,龍袍中手指不自覺的收緊。自從那年她撇下一切毫不留戀的走了,他以為她是恨他到了極致,不然他為何四處打探卻始終沒有她的蹤影。
如今听柳州說他出事,便再也顧不得,即刻下令,暗中尋找清流公主。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暗中尋訪數月無果,柳州心中隱約覺得清江已無事,他們卻不敢掉以輕心,一直到數月前她帶著可樂回宮。
「想什麼呢。」
清江叩著桌面提醒他回神。
「你說要去找一味藥材治可樂的頑疾,找到了嗎?」。
清江點頭,說︰「找到了。」
二人又喝了些茶,說說宮中宮外的秘辛趣事,兄妹二人說道興處交頭接耳,哈哈大笑,毫不顧忌的樣子一如從前。
就這麼一直到吃午膳。
她留柳州一道,用過飯再走,他說著不方便,走的時候取了把魚骨扇給可樂,她眼中精光一閃,看來柳州是真心疼愛這個小外甥,這把不離身的貴重物件都舍得拿出來送人。
柳州抬頭便看見清江一臉垂涎的樣子,偷偷湊到可樂耳邊說了些什麼,可樂看了一眼他母親,小臉一皺,偷偷地笑了。
清江赫然,不用想都知道柳州對可樂說了什麼。
清流宮清江與可樂,確實有些地方不太方便。清流宮原本叫洗梧宮,到嘉慶帝登基才改名清流宮,順了清江的封號,她現在算是半個遺孀,也不能回她的公主府,清江略思量,想了想,還是得找個借口回公主府去。
宮女布好了碗筷,等他們入座,她拿張小錦凳把可樂圈在她臂彎,自然的招呼柳絮︰「你也坐著,同我們一道吃。」
柳絮偷偷看了一眼鈴鐺,見她面色不善,欲言又止,她猶豫道︰「公主,這個不好吧,我待會同她們一道吃就好了,你和小少爺先用。」
清江抬頭看她,很是不解。
「怎麼你們一個兩個都不願同我一道用膳,我是洪水呢還是猛禽,別廢話,坐下用膳,我有事,還得麻煩你看著可樂。」
她吩咐宮女再搬張凳子,柳絮正打算坐下,鈴鐺急道︰「公主,怕是不妥,她是個下人,怎麼能和公主同桌而食,于禮不合。」
清江手中銀筷擲在碗沿,怒極反笑。
「你這般熟悉,倒不如你來做這個公主好了!」
鈴鐺忙不迭跪下,直道︰「奴婢惶恐。」于是跟著柳絮跪了一屋子的人,清江也不管他們。
柳絮坐下,直撿自己喜歡的吃,還不住和可樂拌嘴。余光瞟到跪在地上的華服宮女,心中只覺得可憐可悲。
誰說侯門好,其中深淺悲哀有誰能知,只一步,便是懸崖萬丈再也回不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