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瑟瑟地刮啊刮。
日光瑟瑟地照啊照。
蝴蝶犬得瑟地吸啊吸。
百里幽……百里幽這輩子第一次怔呆了。
小東西還在懷里拱著,奮力發掘著她不算雄偉的胸,這似乎天生是個流氓胚子,知道沒女乃喝依舊不放棄,存心就愛女人胸。
百里幽給拱得心火直冒——這誰家小混賬?哪里的流氓窩,大茶biao教育出來的?兩歲還要喝女乃粘上女人就發騷的無恥怪胎嗎?
一看就是流氓罪種子選手,qiangjian罪備胎——她雖然長得還算有女人樣,衣服也穿得保守,可是現在卻折騰的狼狽至極,面容不分,成年人一眼看也要愣一下,這女圭女圭愣是一眼就確定了她是女的!
「嗚嗚……」蝴蝶犬還在她懷里扭動,每一扭,都務必蹭上她身上所有最柔軟的部位,+.++動作熟練,表情純潔。
「起來!」百里幽一把拎起他領口,把他從胸前撕開。
蝴蝶犬看出她怒了,也不反抗,在她手中垂手垂腳,耷拉腦袋裝死狗。
「你家大人在哪里?」深呼吸了好幾下,百里幽忍了又忍,決定不和女圭女圭計較,但必須要讓他家大人知道,自己養出了個什麼貨色!
蝴蝶犬癟癟嘴,指指小廟。
百里幽皺眉,孤兒?養在廟里的自然是無父無母,可是寺廟清規戒律,怎麼會養出這麼個奇葩?
她抓著蝴蝶犬,也忘記要尋寶了,轉到正門前敲門,門一開,一個蓬頭垢面的人探頭,看見她身邊的蝴蝶犬,頓時喜動顏色。
百里幽一愣,抬頭看著這個破廟,難道廢棄了,改丐幫總舵了嗎?
「哎呀你終于回來認領小少爺了太好了那就這樣吧你把人領回去吧也不用面謝老大了江湖人還是講一些良知慈悲的一切有如清風過眼不值縈懷好走不送。」
「砰。」大門迅速關上。
正準備興問罪之師連開場白都已經想好卻什麼都還沒說的百里幽,鼻子差點被砸扁……
「嗯?」她看著滿是破洞的門板,洞洞里透露出灰色布衣,顯然那乞丐還沒走,似乎正用背壓著門板,好像怕她沖進來。
她看起來有那麼可怕?
百里幽把耳朵貼在門板上,听見里頭那個乞丐舒了一口長氣,喃喃道︰「可好歹走了!真是伺候不起啊……嚇跑了所有進香的女施舍,還差點惹出官司……還要天天嚷著要喝魚湯!再給他呆下去,乞丐也傷不起啊……」忽然又拍拍腦袋,「哎呀,大男子漢豈可背後非議他人,我還是面壁思……」一邊閂上門,踢踢踏踏走了,腳步甚輕快。
百里幽慢慢轉頭,像是放了慢動作,盯著蝴蝶犬。
手里的蝴蝶犬對她露出無辜甜蜜並缺了兩顆門牙的笑容。
風兒吹過,百里幽立即覺得胸口癢了……
然後她手一松,蝴蝶犬踫的落地,百里幽卻是看也不看,轉身便走。
寶貝她不要了行不行,至于眼前這個寶貝,誰愛要水拿去!
她走得大步生風,一往無前,走出小廟。
「踢踏踢踏……」
走過溪邊。
「踢踏踢踏……」
走上山道。
「踢踏踢踏……」
一刻鐘後,百里幽終于回頭,冷冷看著身後那個陰魂不散的小影子。
「你跟著我干嘛?」
蝴蝶犬的袍子更髒了。小臉上汗珠滾滾,他一邊挪動短腿拼命跟上,一邊胡亂地用袖子擦臉,袖子髒,擦得臉更髒,灰一道藍一道,更像一只銀藍色蘇格蘭蝴蝶犬。
很難想象,他那雙小短腿是怎麼跟得上百里幽的步子的,還跟了那麼久沒落下。
百里幽不得不承認,這女圭女圭雖然無恥混賬天生流氓胚,但那份毅力確實少見。
「吃……」蝴蝶犬瞧見百里幽一下子變化的神情,聰明地識相地沒把下一個「女乃」字說出口,只癟癟嘴,向她伸出雙臂。
百里幽瞪著那短肥的小手臂。
什麼意思?
這是要她抱?
她能嗎?
一抱進懷里,這小流氓一定會立即把腦袋湊過來啃那啥那啥吧?
地上的蝴蝶犬四十五度角仰望她,大眼水汪汪要抱抱,粉女敕的臉頰鼓鼓的,噴薄出畫筆難描的嬌色,全天下女人,此刻都會母性爆發。高喊乖乖將他摟入懷,一切錯誤都可原諒,被啃兩口覺得好萌啊好萌,被模兩下覺得開竅真早聰明啊對發育好啊啥啥啥。
偏偏他好死不死他遇見的是百里幽。
百里幽冷冷的眼神飄過他頭頂,然後轉身,離開。
蝴蝶犬呆呆地放下手臂,愣在原地想了一陣,不明白自己通殺必勝絕技今兒怎麼失靈了,直到發現百里幽已經走遠,才再次跌跌撞撞追上去。
這回他離得遠了,跑得急,不幾步絆到石子,跌下去重重一聲。
他卻沒有哭,只是抬頭看著百里幽背影。
前面的百里幽似乎听見了,卻沒回頭,筆直的背影大步去了,漸漸消失在山道上。
跪坐在地上的蝴蝶犬垂下頭,日光打在他長長睫毛上,有細碎淚珠泫然欲滴。
忽然前方腳步聲響起。
蝴蝶犬立即抬頭。
剛剛明明消失的百里幽,此時面無表情靜靜立在他面前。不等他露出她覺得「很猥瑣很無恥」的笑容,她彎,一把抓起蝴蝶犬,往背上一放。
「摟緊我。」她道。
一雙小手听話地彎住她的脖子,肥肥的手指頭緊緊扣住。
百里幽垂眼看看那手指,白女敕而短,像一雙軟軟的爪子。
她忽然有點恍惚。
恍惚還是三歲前,自己也曾呆在媽媽背上,由她背著走過春夏秋冬,走過一條有一條的路,直到走進那個開始又終結的冷漠城市。
那時她左邊是一個大包,右邊是一把破琴,她在中間,大包撞著她的腿,堅硬的琴身硌得她肩膀痛。
可是她記得,那時候,很歡喜很歡喜。
百里幽側頭看蝴蝶犬,那女圭女圭已經睡著了,走了那麼多路,他已經疲憊不堪,腦袋歪在她肩上,呼嚕呼嚕吐口水。
百里幽側著頭,日光在她眉梢,此刻分外柔和。
她將背上的蝴蝶犬,輕輕往上托了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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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幽沒有很快出東市城,因為蝴蝶犬很快醒了,他是被餓醒的,百里幽很清晰地听見他小肚子里發出的咕嚕咕嚕聲響。
听著那聲音,讓百里幽也覺得自己兩眼開始發花,她從昨晚到現在還沒吃東西,又趕了很多路,可她身上沒有錢物,皮箱里有撿來的黃金珠玉,卻遠在梁京。
「那個廟。」她問蝴蝶犬,「里面有沒有什麼寶貝?」
她此刻想著養個孩子不容易,是不是去把那寶貝偷出來先。
蝴蝶犬漂亮的大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
百里幽想想也是,那廟破到人神共憤,晾件內褲四面八方都看見,怎麼可能有什麼寶貝,看樣子又被那瘋子給騙了。
這大歷的女人,怎麼死之前都喜歡忽悠人?
蝴蝶犬忽然踢了踢她。
百里幽一回頭,才注意到他的腰間的腰帶,雖然沾滿了泥土污垢,但好像……很亮,很閃,很多寶石。
百里幽使勁摳啊摳,摳下了一塊藍寶石,計為靴子上諸多寶石中最小的一塊,百里幽拿去換了一千兩銀票和一些碎銀。
很好,一條腰帶就夠她養孩子了。
吃孩子軟飯的百里幽心情很不錯,心情很不錯的她才想起來問蝴蝶犬,「你叫什麼?」
蝴蝶犬似乎對她這種簡練干脆的語氣很受用,笑眯眯抱著她脖子,「宏……宏……」
在這個時候忽然看見路邊攤子上在賣撥浪鼓,順手買一個給蝴蝶犬,瓷做的撥浪鼓,不算精致,兩面蒙羊皮,鏤空刻「輝宏豐隆」四字,她想了一會才想起來,現在大歷的年號好像是輝宏。
「就叫輝宏里吧。」她道。覺得這名字順口,听起來像她的孩子。
她不喜歡稱呼疊字,「宏宏?」好惡。
再說男孩子也不能用這麼脂粉氣的小名,對成長不利。
百里幽經在想著,該如何耳提面命因材施教,把小流氓教育上正軌了……
蝴蝶犬很安靜地接受了這個新名字,這小子很會看眼色,知道百里幽是那種一旦決定不容更改的人,所以表現得十分合作。
有了錢的百里幽,帶著輝宏里,投宿在地最大客棧,叫一桌最好飯菜,一大一小兩個,圍著桌子吃得頭也不抬……輝宏里特指的魚湯,更是被他一個人喝得干干淨淨。
吃完了,輝宏里也撐著不能動了,抱住圓滾滾的小肚子,嚷脹呢脹呢……
「活該。」百里幽叫伙計撤了剩菜,送進熱水來,打水準備給輝宏里洗腳。
這娃的的衣服髒得厲害,百里幽想了想,又讓伙計去買孩子衣服來,自己把輝宏里衣服剝了,準備給他換洗個徹底。
輝宏里本來已經快睡著,被百里幽毫不客氣扭他臉把他扭醒,那小子哭兮兮地揉眼,半天沒有眼淚。
百里幽根本就不吃他這一套,听見外邊門響,一邊抱起準備洗澡的輝宏里,一邊去開門。
輝宏里把臉埋在她肩膀上,格格地笑,不知道在高興什麼。
誰知,百里幽手還沒觸到門板呢,門卻打開了。
月色從打開的門扇涌進來,將站在門前的人照亮。
那人華美精致,也和月下珍珠一般熠熠生輝。
就是表情有點呆,和他的妖孽美貌甚是不符。
「你……」他看看百里幽,又看看輝宏里,生平第一次結巴了,「他……」
「兒子。」百里幽淡定地抱著輝宏里,淡定地看著臉色瞬間黑了一半的墨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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