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當初三八營負責招生的那倆,現在,他們已經初步了解這新師妹的冷酷,毫不介意的猶自含笑,疤臉首先自我介紹,「百里師妹好,我是蕭小力。」
「百里師妹,我是熊大強。」白臉水蛇腰嘻嘻笑,「我們給你送選課單來。」
百里幽默默地瞟瞟山一般壯的小力受,和楊柳一般細弱的大強攻,默默地為造物主的坑爹嘆了一口氣……
選課單遞過來,不過一張紙,上面列明可以選修的科目以及教官名字。百里幽一瞟,便問,「為什麼只有武器、技藝兩科?為什麼這兩科里,指揮、軍陣又被涂掉?其余學科呢?」
「其余學科我們不可以學。」那寬眉女子走過來,「只有一品子弟才有權學修。」
「一品子弟?」百里幽皺眉。
「學生分三等,地方四品以上官員子弟稱一品;四品下六品上官員子弟稱二等;六品至九品官員子弟稱三等。」
「嗯?那我們?」百里幽凝眉,這個,貌似有些意思啊!
「我們不入等級。」寬眉女子回答得很平靜。
「不入等級,所以不可以學技和文?以及器、藝兩科中的重要學科?」原來,問題關鍵在這里啊!還真是萬惡的封建社會呢!
「武技和文治,我們這樣的下等人是不需要學的。指揮和軍陣,也輪不到我們上。」那女子道,「我們可以學的是諸如運輸、伙夫、鑄造之類的粗活,將來上戰場作為運輸兵,伙頭兵,或者冶煉兵存在;如果不想上戰場,可以學偵緝,出去後能做個衙役。」
百里幽看看四周,人人都很平靜,偶有人露一絲憤色,但隨即趨于平淡,看來都早已接受這樣的命運。
「嗯。」她點點頭,將單子一擱,「多謝。」
「那你選……」
「主管學生選課的教官是誰?」
「是鄧先生。」寬眉女子道,「鄧家是三八營的幕後財閥,三八營內要職大多都是鄧家人,鄧和先生也是鄧家遠親。」
百里幽前幾日已經知道,墨然對于地方二五營的運轉,也采取了一種相對先進的方式,由當地豪強認捐贊助,允許贊助者在二五分營任職,並在朝廷選人之後,可以自由挑選剩余人才。三八營就是由東市首富鄧家出資支持。
這麼做雖然難免出現家族把持的弊端,好在主官還是由朝廷委派,而且不必佔用朝廷財政,也就是因為不需要朝廷花錢,一些勢力不強的二五營分營才得以繼續。
墨然號稱少年早慧,驚才絕艷,百里幽覺得,僅僅就二五營的設置來看,確實最起碼可以看出這人思路廣腦子活膽子大,何況,她目前所見的僅僅是冰山一角,也許這二五營背後,還有他更深的心意也未可知。
那都要等時間證明。
「好。」她略點一點頭,牽了輝宏里就走。
眾學生隱約猜到她要做什麼,熊大強急忙道︰「哎,別輕易挑戰營內規矩……」
「規矩?」百里幽停也沒停,「天下規矩,都是用來破的。」
學生們神色復雜對看一眼,不約而同跟了上去。
在三八營的歷史里,不乏有人不忿這樣的等級劃分,前去挑戰,但從來沒有人贏過。
別的不說,人數首先就不佔優,貧苦子弟都要早早出來掙生活。即使二五營待遇從優,普通百姓家輕易也不願放出個壯勞力來學上三五年,再加上等級森嚴,學成之後的評優和入職,是留給品級子弟的。不是十分優秀的貧苦子弟,在二五營很難有出頭之地,到頭來也不過一個小兵或衙役。所以歷來二五營雖然放開門檻,但依舊是貴介子弟佔據主流,人數比例一比三。
惡性循環,低賤者越發低賤,高貴者永遠高貴。
百里幽一路前行,身後隊伍很快吸引了所有人,一陣交頭接耳詢問後,很快所有寒門子弟都來了興趣——一個剛入學的學生,還是女子,就敢直接叫板三八營的規矩?
隊伍越跟越長,浩浩蕩蕩一大排,一直到了前院精舍,百里幽仰頭看看「事務」兩字牌子。牌子下還有兩行字「非得召喚,學生免進。」
百里幽無視而過,直接伸手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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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開,滿屋的人抬起頭來。
屋中坐著個瘦瘦的中年夫子,兩撇老鼠須亮亮地翹著。其余都很年輕,像是學生,有個油頭粉面的少年,蹺著腿坐在夫子對面,手中一張選課單子,神經質地抖著。
「三叔,我學啥好啊?孫教官太木,李教官太傻,容教官不錯,一朵花似的,就她吧。另外,听說那個王教官最近也要回來?他的課我都要了!」
「五少,那是個大男人,你要他做什麼?」有人諂媚地笑。
「他是個男人,可听他課的都是女人呀。」少年大笑,「那些女學生們,都往他課上擠,你別說,」他興致勃勃往身邊人面前一湊,「咱們品流子弟里沒有女學生,只有寒門才有,那些跑江湖的,賣肉的,夠味!有勁!一搭就上手,還省一筆嫖資,哈哈哈……」
「哈哈哈……」狂笑恣肆。
夫子眯眼,捧場微笑。
「你娘才一搭就上手!」驀然一聲尖喝,驚破此刻肆意。
屋內屋外的人都嚇一跳,還以為太史闌開口,不想轉頭一看,竟是那寬眉女子,臉色漲紅捋起袖子,破口大罵。
「錢梅花!」屋內一個綠袍少年怒喝,「你敢對五少不敬!」
「呢丘,爛泥塘!」錢梅花不屑撇嘴,「你這數典忘祖不知羞恥的小王八!听這話你不覺得害臊?你娘也是跑江湖出身!你一個寒門子弟,抱著鄭四大腿,舒服了?快活了?覺得自己腰也粗了?你主子對你可好?有沒有賞你剩飯吃?」
「你!」那綠袍少年被她一番尖酸刻薄激得面皮發紫,捋起袖子推開椅子沖出來。
「喲!本少爺以為誰呢!感情是沒錢花啊!」那個翹著二郎腿的五少斜眼過來,滿滿不屑。
「姐們給擋擋!」錢梅花一看是他了,速度更快,唰一下就竄到了百里幽身後,三竄兩竄縱出人群,一溜煙地逃了……
逃了逃了逃了……
輝宏里「嘶」地一聲,小臉上寫滿崇拜的光芒——跑的好快!胸抖得好劇烈!
連百里幽眼角都睜了睜——她正暗贊這姑娘熱血,等著看一出撒潑撕咬來著……
尼丘沒想到她說完就跑了,收勢不及,正撞向輝宏里,眼看一個大耳光很可能落在輝宏里腦袋上。
忽然一條人影從一旁邁了出來。
這人剛才就站在輝宏里的身邊,出來時正擋在他面前,手臂一抬,格住了尼丘的手,另一只手抓住尼丘手腕,反向狠狠一掰。
「啊!」尼丘立刻慘叫了起來,誰知,那人並不罷休,抓住他手腕,抬手就正正反反扇了他七八個耳光!
「啪啪啪啪啪!」
耳光聲清脆,听得人眉頭一顫一顫,那人下手快,出手更狠,一邊扇一邊啞聲道︰「我替所有包括你娘在內的江湖賣藝的女子們,打你!」
她聲音很低,很難听,像被毀了嗓子。
是剛才那個胸最大,因而被輝宏里欽點入懷的沉默女子。
看見是她,尼丘倒是不叫了,好像有幾分顧忌,外頭擠著看熱鬧的寒門子弟越發多,卻都和百里幽她們留出了距離——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站出來和強權對抗的。
因為更多時候,這意味著你徒勞無功,甚至會淪為整個貴族階層的敵人,在日復一日的傾軋擠兌中,被逐漸壓彎錚錚脊梁,直至無力支撐,跪伏在那個龐大而不可撼動的神像之前。
「蘇傻子,打完了沒?」那群一品子弟原本蹺腿看笑話,此時听那啪啪聲響,便如被煽在了自己臉上,臉色逐漸陰沉下來,那鄧五少努了努嘴,立即有個白面少年上前,橫臂攔住了那女子,陰惻惻盯住了她。
「我叫蘇沙。」那女子仰頭看他,啞聲道。
「蘇傻子,別以為你有幾分力氣便可以耍橫,這三八營里真正耍橫,還輪不到你!」
「我叫蘇沙。」
「滾!蘇傻子!」
「我叫蘇沙。」
屋里一片靜默。
俯視的陰狠的男子,和倔強仰頭,用難听聲音一遍遍重復自己的女子。
屋內屋外,寒門貴族,各自沉默,涇渭分明。
「咳咳。」僵持中,那夫子鄧和終于開了口,「你們兩個,擅闖教學公署,有什麼事?」
鄧五少等人快意地笑起來,真心覺得「擅闖」兩個字用得真好。
「我來選課。」百里幽上前,從桌上抽出一張選課單,道,「我要學技科和文科。」
「三八營的規矩你不懂?」鄧和嫌惡地盯百里幽一眼,「那不是你學的。」
「不是我學的……」百里幽目光一轉,指著一臉得意的鄧五少,「給這只會玩女人的鄧五少學?」
「你……」
「或者,」她又一指架住蘇沙的男子,「給這仗勢欺人,給富豪當走狗的學?」
「你!」
「再或,」她下巴對臉腫成豬頭的尼丘一抬,「給這自己爹媽都不認,只認金銀的小人學的?」
「百里幽!」鄧和臉皮抽了又抽,虎起臉,「你這是侮辱同伴,挑釁三八營師道尊嚴!」
「師道尊嚴?」百里幽眼一睜,「你配?你不就是鄧家的走狗?」
「你混賬!」鄧和霍然站起,咆哮如雷。
百里幽卻看也不看,自顧自翻桌上選課單,找自己感興趣的項目。
「滾出去!」
「你覺得槍法怎樣?」百里幽問蘇沙。
「滾——」
蘇沙搖頭,示意槍法教官不行。
「箭術?」
「好像也不太合適。」
兩個人頭踫頭開始選課,鄧夫子眼楮發藍,單手捂胸,搖搖欲墜。
「我要……我要上報營副!我要報院正!我要告你不尊師長!」鄧夫子抓住屋內一個小廝,「去報營副!」
「咱們出去等著看戲。」鄧五少听說鄧夫子要報營副,頭一甩,帶著其余人退了出去,卻沒走遠,在院子里冷笑著等。
一邊寒門,一邊品流子弟,各自遠遠不搭界。前者面有憂色,後者一臉譏嘲。
「砰。」百里幽等人一出去,抬手把門一關。
「你要干什麼?」鄧和一驚,隨即冷笑,「後悔了?要偷偷給我賠禮?遲了!你現在出去,當眾跪下給我賠禮我也不……哎喲。」
他忽然覺得**一痛,低頭一看,身後,一個漂亮的小人正好可愛的仰頭對他笑著,手里拿著個形狀古怪的刺,金色的刺尖在暗處熠熠閃光。
「這個……」意識有點飄忽,他也有些含糊,正迷糊間,有覺得另一半**又是一痛,再一看,那好漂亮笑得好可愛好天真的小人,手一翻又刺了他一下,這回刺尖顏色,沒活一樣的紫,邊刺邊露著無辜可愛的笑容。
「怎麼這麼詭異……」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隨即他看見對面,百里幽雙手據著桌案,眼神冷冷俯視著他,問︰
「第一次干壞事是幾歲?干的什麼?你最想整死誰?最討厭這營內哪位大佬?最想干翻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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