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開馬兒,百里幽往山上走去。此時,天即將亮,蒙蒙一片,看不真實。山下,幾處人家零零落落的散落著,寂靜無聲,正是好眠。
冷冽的空氣,清新卻讓心收緊,百里幽緊緊身上的衣服,四處找著。
找了好一會兒,才在半山腰的窪兜處,找到一片明亮晶瑩的冰湖。看著蒙蒙中不斷升起的白霧,百里幽慢慢朝那里走去。
秋蛙冬眠時,只會選擇在河里或者山泉里。
只是,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看著山坡一樣的冰湖,百里幽突然想到,自己沒有專門的鞋——這……該怎麼往上爬?
不過,她倒沒有太在意,馬她也不會騎,不還是照樣來了嗎?
百里幽是那種,任何事在眼前都不是事兒,只要遇到,該做就做。抬腳,踏上,就準備有。
吱——!啪!剛剛踏上,腳下一滑,身子踉蹌,好在她用力剁住腳,沒有摔倒。
看來,用直接走的是不行的!那就挪好了!
踏踏踏,慢慢挪動三尺,吱吱吱,回退兩尺。
挪三尺,退兩尺……
挪三尺,退一尺……
蒙蒙天色下,有個女人,在白茫茫的冰湖上,跳著單人探戈,前前後後,各種折騰……
半個時辰以後,百里幽支著腿,狠狠的看著眼前的白色冰湖,大口喘著粗氣……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換雙鞋來,或者找個尖銳的東西來……
要不,她把那根長鞭子斷成兩截,助她一臂之力?
可憐的鞭子,再完成了它的重大使命,驅趕不听話的馬兒以後,又面臨著被分尸的厄運!
還沒等抽出鞭子,忽然,一聲輕笑傳到了百里幽的耳朵里,聲音,從頭頂傳來。
手下的鞭子一松,她揚起頭,看向頭頂。
絲絲亮光從天邊爬出,滿眼的銀白閃爍著冰冷的晶瑩,在那一片耀眼的世界里。有人身著黑底金線錦衣,外披大紅的狐裘閑閑的靠在冰湖頂端,如玉的臉上,笑意繚繞,低下頭,看著她。
百里幽看清那人的面容,扭頭就走。
誰知,還沒等轉過身,腰上突然一緊,人已經不用自主的朝後飛去。眼前一花,在定格時,她已經坐在冰湖的那端。凜冽的空氣,伴著未凍住的水汽撲面而來,讓她有些不舒服。不知是因為這水汽,還是因為別的香氣,讓她有些眩暈。
墨然身上,那種似蘭似麝的香味,即使在如此空曠的山野里,依舊那麼清晰。
男人嘴角掛著笑容,手下微微用力,百里幽就被提了上來,墨然好像沒有看見百里幽臉上的郁色,輕輕一笑,「真是慢啊!看得我這個旁觀者都急了!」
他話音剛落,百里幽黑沉的眼里立刻蔓延上殺意——這個該死的男人,在這里看了很久的熱鬧了吧?
「哎,你不好奇我怎麼知道你要來捉秋蛙的?」墨然微微向前傾身,大手順手就放在了她的細腰上,慢慢摟住,「其實,你看起來冷酷,心卻是最軟了!」
眼看女人發飆的舉起手,朝著他過來了,墨然立即眼疾手快的伸出手,將手里的竹簍子遞了過來。
「給,你看,捉秋蛙的簍子我都想著帶來了!」
「踫!」不偏不倚,精致嶄新的竹簍正撞上女人的拳頭,百里幽冷冷的看了一眼墨然,沉默無語。
暴力無情,絕對的悍婦!
雖然百里幽沒,但是手下的的動作卻沒听,迷幻吐真儀在袖子里已經準備就緒,金色的頂端對準了墨然!
狠狠的刺他一下,然後,在把他推下去,最好是臉著地,看看他還這麼蕩漾麼?
或者,這麼用力一刺,再趁他迷糊,把他扒光,再扔進下面的泉水中,讓他做一個蕩漾的冰雕?
想想,貌似第二種不錯,打定主意,還沒等她有動作,身邊的墨然突然說道,「來了!來了!你看!」
順著他的手指,百里幽抬頭。
紅色光輝,瞬間照亮,綿延千里,似乎只是一瞬間,剛才還蒙蒙的天色,隨著那一抹銀白。天空驟亮,紅的帶著黃色,如同天空的衣袖,輕輕拂過,光霞萬丈!
那一片顏色,隨著光亮的升起,不斷的變幻著顏色,像是隨性的畫家,隨意的在偌大的畫紙上勾勒著鮮艷的色彩,紅的,白的,深紅的,淺紅的,再滋生的紫色,金色,不斷變換,不斷生輝,如同最美的七彩華衣!
這一瞬,所有的顏色紛紛涌出,如同打翻了紡娘的彩線,胡亂的攪弄到了一起。一塊一塊的灑滿了人的視線,沒有中心,也沒有邊際,只覺得無比的美麗,華貴!
在這片顏色之後,那個露出腦袋的光亮,漸漸升起,帶著璀璨的金色,那是這個時代,最為尊貴的顏色,那抹金色,隱在朦朦朧朧的色彩後面,仿佛要沖破而出!
天空像是抖了一下,那塊金色就那麼突兀的一躍而出,剎那間,七彩的色彩慢慢變淡,慢慢後退,將整片蔚藍的天地,還給這個天空的王者!
金色的光芒,灑在世間的萬物身上,鍍上一層聖潔的光芒!
百里幽一直仰著頭,一動不動的看著,就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減輕。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如此真實的看過日出,可是今天,在這片銀白里,枯枯立立的樹林里,無垠銀白的大地上,遠處的那片青灰色的城牆上,感受到了如此壯觀的景色。
以前看電視時,大部分的日出都是由海上升起的。曾經百里幽看過時,也在感嘆那副景象的壯觀,可是,現在,在看見山野之處的日出時,卻覺得更加的壯觀!
百里幽不由自主的眯起眼楮,不去畏懼陽光的刺眼。就像她選擇的路,也許在未來的這一生,她都要迎著灼灼的烈光,不斷前行!
銀白晶瑩,金光照耀的地方,有對男女,輕輕的仰著頭,沐浴在陽光里,久久不動。
墨然微微側首,就看見百里幽剛剛好的白皙側臉,不可否認,這個女人是美麗的,尤其近看,更是傾城,如今,這樣的顏色,被金光照耀,更加的生動,像是帶著一種無聲的召喚。
墨然的眼里突然就沒有了別的東西,心里,眼里,全是這一刻,這個他突然想要留住的一霎那。留住身邊的這個女人,想要和她天天看著日出,在他們漫長而又短暫的生命里,笑談過往,指點江山!
微微,有風浮動,風中若有似無的梅花香氣。和著身上的香味,竟然漸漸濃郁,讓人燻燻然,不知是香味太重,還是氣氛太過于美好。墨然的心,突然騷動起來。莫名的,他的腦海就回想起昨晚,那個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于是,心動就行動的男人蠢蠢欲動,想要故技重演!
可偏偏這時,一只煞風景的竹簍塞到了他的眼前,「趕快好活!」
墨然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水面上的浮冰,看著百里幽用改良版的竹簍,撈著水底正在冬眠的秋蛙,心里默默想著,這男人和女人想干的,從來都不是一回事!
兩個人,一個尊貴無比,高高在上,從來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一個,是多半被關在固定的地方,很少出門,從沒有過真正的生活,只吃過成品的紅燒秋蛙,只在電視上看到秋蛙冬眠。根本就沒有親身接觸過!百里幽還好,最起碼還見過。知道長什麼樣子,既然是蛙,那撈出來我的這些準沒錯。可是,身邊的男人,顯然心思就不在上面,枯葉,小樹枝,通通的堆到了一起,沒過一會兒,就招呼百里幽,「不少了,可以了。」說著,身子斜斜的靠在後面的矮樹上,對她又說,「累了吧,過來歇會兒吧!」
百里幽可沒有他那個沒長硬實的後背,到哪兒,靠哪兒。看著冰上的一堆,她仔細的將動作遲緩的秋蛙,撿進竹簍。
「幽幽。」墨然悠悠的聲音傳來,「真是看不出來,你這樣的女人,對孩子卻這麼有耐心。」
「玄王殿下,民女百里幽。」
「我跟輝宏里學著,管你叫幽幽。」墨然面不改色的道,「這是我們這里的說法。」
「好吧!」百里幽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爺爺!」
「……」墨然……
無語之後,尊貴的王爺決定,回去以後要好好的教導一下輝宏里,不能直接管人叫乳名。
那個,他叫還可以!
「既然你非常喜歡孩子。」墨然非常男子漢的,大度的不去計較,又接著剛才的話題,「那不如我送你一個好了!」
百里幽依舊面無表情,自動無視這個**的話語,冷聲道,「你哪個眼楮看見我喜歡孩子了?我不喜歡!」
墨然不解的看著她,不喜歡?可是,她和輝宏里不像啊?
「只是單純的,因為自己沒有童年。」百里幽忽然抬起頭,看著天空的紅日,即使依舊刺眼,也倔強的不肯低頭,「所以,就想給他一個完美的童年!
墨然突然沉默了,看著她那張依舊年面無表情,可以說是漠然的臉。很難想像,她到底經歷了什麼,是冷漠到無動于衷了,還是已經習慣到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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