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檐下,武器的踫撞聲,漫天紛雜的怒罵聲,拳腳相打的搏擊聲, 里啪啦,窗戶碎裂的聲音,打斗中,這幾個官府暗探先後逃出來,本來心中還在一縷,不是說有府兵來了嗎?怎麼沒有呢,一抬頭,就看見沖進來的火把陣,大批大批的府兵奮勇而至!
這些人本就被打得暈頭暈腦,又挨了迷幻吐真儀,正是大腦最為意識不清時刻不清楚的時候,百里幽離去前留在他們腦海中的那句話,就像魔咒一樣籠罩了他們的思維,讓他們緊張又失控,根本沒有功夫去清醒。"我給官府出了那麼多的力氣,為他們到處奔波,如今,他們竟然想要我的命……」不可置信的念頭一閃而過,然後激起的是心中無與倫比的憤怒。這種憤怒化為了腳底下狂奔的動力,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滋生,」既然如此,就別怪我們先下手為強了!」如此想著,他們怒吼著,向那些官府的兵們沖了ˋ。
府兵們正面跑了進來,手里舉著火把,就看見對面有人沖了出來,正要上前詢問。忽然感覺頭頂一陣陣細風掠過,然後手里的火把就一個個瞬間熄滅!四周一下子黑了下來,然後他們就感覺迎面有風聲過來,那些從里面跑出來的人,不等他們,舉起手里的武器就朝他們砍去!
這些府兵,向來也是高高在上的土霸王,何曾想過這樣的局面。火氣蹭蹭的冒起,現在這個時候,又是這麼對待他們的,除了敵人還能有誰?
「快!將他們包圍!上面有令,如果拒捕,一律就地陣法!」最前面的一個領頭的人,高聲的喊著。
這一句話,讓那些剛剛恢復清醒意識的‘小販’們,一下子打消了心中的疑慮,同時,浮上了無邊的絕望?
不遠處的房瘠後,兩個人影悄悄的站了起來,正是百里幽和王平遙。
他們面無表情的看著下面黑暗中,正在上演的自相殘殺。當然了,這場自相殘殺的真相很快就會知道的。即使很快,也夠百里幽和王平遙在這一片黑暗中,悄悄的退下去。
王平遙伸手,牽起百里幽的手。運起輕功,帶著她在一個接一個的房瘠上輕聲的飛行著。迎面的風,吹起他們的衣角,不斷的在寒風中彼此糾纏。青黑色的房瓦被寒冷空氣中的水分,掛上一層銀白的白霜,腳落在上面,微微一滑,帶著他們的身子飛得更遠。此情此景,百里幽突然想起現代的滑冰,優美的流暢,肆意的優雅,如同靈魂在舞蹈,就像此刻的她和王平遙,兩人在潔白的冰面上一圈一圈的滑動著最動人的舞姿,在夜深無人的青黑色海洋里,迎風舞動。
滑行的他們,驚起了一只夜鷹。夜鷹低低的叫了一聲,從他們的身邊飛了。扇形的尾巴一抹銀光閃過,映過一輪彎彎金黃的月亮,百里幽抬頭,看著半空中的月亮。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那次,被太後懿旨‘請’回京城時,飛身鑽進那個奔行的馬車里時,前面那個趕著馬車狂奔的人,也是這等的衣玨飄飄。也是這般,對著月亮不斷的前行。
就像這世間,不經意間,些許熟悉場景一一而過,讓人驚訝地同時,更如前生今世!
一路飛行狂奔,終于看見了不遠處的城門,可是仔細看去,本來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此時,已過了半夜十分,本該靜寂少人的城門,此刻卻是燈火通明,燈光下,人影綽綽,肩頭是不斷閃爍著銀光的武器。來來回回,甚是嚴密,這……又該怎麼?
城牆下,士兵們看不見的陰影處,一道人影突然走了出來,仔細一看,竟是蘇沙,身後緊緊跟著蕭小佳,熊大強,施翠,孫成,還有幾個擅長搏擊的學生,還有剩下的三八營精英們,也都在這里!
「你們怎麼沒出城?」
「他們都出去了,放心,有榮教官跟著呢!我們不放心你,留下來等等你。」快嘴的施翠立刻接話,「剛才,我們看見有人過來過,是交代這個城門要加強守衛的,看來,是你們過來的慢了!」
得知輝宏里已經出了城,百里幽的心也就放下了。看著眼前擔憂等待她的好們,那顆冷冷的心,驀然有些溫暖,就像是隆冬天氣,突然感覺那迎風吹來的屬于春天的暖風,低頭,看見白雪中,那抹黃色的迎春花……
心里暖融融的,但是嘴上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語氣,「攔著?也要看看他們攔不攔得住了!」百里幽看著緊緊注視著她的們,「他們攔,我們就闖!」
「誰在底下?」城牆上,突然有個士兵對著下面高聲大喝道,然後,那邊明晃晃的燈光朝這邊照了過來。
王平遙手指一動, 嚓一聲,那邊的燈罩碎裂,燈一下子熄滅了。與此同時,城牆上響起了喊聲,「有人!快!這里有人!戒備!戒備……」
緊接著城牆上吱吱的滿弦之聲響起,一排排箭齊齊的射了過來。可惜,那里早已沒有了身影。城牆上的士兵緊緊的看著下面,但凡人影朦朧的地方,他們都射的勤快!
城牆下,那個朦朦朧朧的身影,近了看去,卻只是一件掛在樹上的衣服,本就寒冬,不時有風,衣服飄飄蕩蕩,就惹來上面的一陣狂射亂射。即使不動也沒關系,角落里,王平遙手里捏著石子,不時的補兩下。如此這樣,在高高的城牆上,晃動的燈光里,看起來還真像一個逃竄的人。
其他的人早就躲到了城門下面。城門下面是不需要人在那里把守的,因為門上有鎖,門的兩邊還有重重地鉸鏈,這種鉸鏈,得需要三個人合力才能拉動,讓里面的鎖頭露出來。然後,再拿鑰匙去打開。
城門中間,有條細細的縫隙,蘇沙伸手,想從那條細縫夠著里面的鎖頭。可以縫隙太窄,手臂又怎麼能夠穿?百里幽沉眉,看著那條鉸鏈,轉頭問蘇沙,,「能不能拉動這條鉸鏈?」
蘇沙依舊沉默語言,低頭走到鉸鏈旁邊,伸手用力一拉。嘎吱吱的聲響,兩扇厚重的門微微分開,露出了里面的那個大龍頭鎖。
「這個呢?能砸開嗎?」。
蘇沙一愣,這把龍頭鎖,是大歷每座城池的通用鎖。士兵們之所以這麼放心的留著這個鎖,鎖著城門,不去看守,就是因為這把鎖的無敵。它是一把渾然一體的鎖頭,即使能將它砸壞。也不能打開它。所以沒人會浪費這個力氣的!
剩下的學生們听到百里幽的話,臉上也紛紛露出了不贊同的神情。他們沒有將希望寄予打開這把鎖上,只是不停煩躁的看著周圍。在城門這里研究鎖頭,純粹是浪費時間!孫成看著前面的鎖頭,忍不住開口,「我覺得,我們不用著急出城,不如先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等到天亮再說,他們總不能都這麼嚴格,總會有百密一疏的時候,到時候,我們再渾水模魚,就出去了!」
這個建議,百里幽就當做一陣風了。她低著頭,在地上掃視著,尋到一塊鐵片撿了起來,塞到了那把龍頭鎖的鑰匙孔里,然後,她說,「誰來試試?」
在場的男生們一下子猶豫了,蕭小佳低著頭,囔囔道,「從我自己來說,我你,可是,這把鎖,我不行……」
這時,那邊的王平遙走了過來,看著眼前的那把鎖,笑了笑,然後,一拳打了!
風聲擦著百里幽和蘇沙的臉頰,‘彭!‘的一聲,在這些人的耳邊響起。
夜色中,王平遙墨色的長發霎那間飛揚,讓這個平時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男子,在這一輪彎月下,驀然如同神邸!
一聲悶響之後,拳頭拿開,是一個面目全非的龍頭鎖!
學生們,即使是天生神力的蘇沙和蕭小佳看到眼前這把被砸的扁扁一塊的鎖頭,都忍不住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氣!這塊鎖頭,做工精良,材料也自然是取自最堅硬的,要砸成這個樣子,可非一般人可以做到啊!
百里幽瞟了瞟那個被砸的扁扁的鎖,冷冷的說了三個字,「等著我!」
然後,她就蹲下了身子,背對著眾人,將手輕輕的放在了那把被打的不像樣子的鎖頭上,閉上了眼楮。王平遙見狀,站在了她的一邊,蘇沙自動站到另一邊,默默的保護著她。
沒用一會兒,百里幽的臉色就變得蒼白,額頭上,汗珠滾滾的冒了出來。
一直默默關注她的王平遙掏出手帕,低子,輕輕的給她擦去汗水。
慢慢的,百里幽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蒼白的臉上,浮上不正常的紅暈,看起來,現在的她有些虛弱。
而另一邊,時常面無表情的蘇沙,卻瞪大了眼楮。
她的眼楮落在百里幽的手下,那里,有一個東西正在慢慢的隆起來,黑銅色的,赫然是那個龍頭鎖的邊緣!
百里幽在干什麼?
她這是……這是再恢復這把鎖嗎?她竟然有這樣的異能?忽然,她想起那晚,那只沒有箭頭的箭……
王平遙看著那把慢慢恢復的龍頭鎖,眼神慢慢黑沉。
下面這麼大的動靜,城牆上的士兵早就知道事情不對了!別說那個射了一百多箭都沒有射死的假人,就是這一陣卡拉卡拉的鉸鏈聲,也能讓他們感覺到。今晚在城門值班的官兵頭領,大手一揮,就帶著一群士兵下來看看情況。
青石樓梯上,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昏黃的火把,照耀在城牆上,彎曲拐折。
而此時,百里幽手下面的那把鎖,邊緣輪廓已經很清晰了。可是,背著人的面容上,眉頭卻是深深的皺了起來,難得的帶上了急躁的神色,即使如此,她也是全神貫注!
光龍慢慢移動,已經游蕩到了城牆的中間。眼看著那些官兵就要到了,如果此時不離開,躲在這個城門的洞里,那就是百分百的箭靶子了!
學生們開始焦急,漸漸的按耐不住了,腳步開始有些移動的跡象,現在不走,更待何時?難不成在這里等著被射殺那嗎?他們那些急切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了王平遙的臉上。至于為何沒有看向百里幽,那是因為看了也白看,這個女人,屬倔驢的,認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誰也不能改變她的決定!
施翠也有些著急,那張嘴一著急就要開口,可是,卻看到了王平遙不贊同的眼神,堪堪的閉上了嘴,然後,她就看見,他們的王教官站了起來,擋住了百里幽的身後。
另一邊,蘇沙立刻跟上,擋在了百里幽的另一側。
沙啞的聲音,帶著無比的堅定,「她說等,我就陪她等!」
學生們張大著嘴,不知該說些什麼,半晌,蕭小佳模模自己的腦袋,走到了蘇沙身邊,站定。
熊大強二話不說,立刻站在了蕭小佳的面前。
他們幾個,現在屬于三八營里的最強者,他們選擇站在這里,其余的人就是有心,也沒有走,沒有他們在身邊,走出去也是死路一條!于是,一個個的嘆了嘆氣,站在了那里。孫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眼楮睜得大大的,不可置信道,「哎!你們是不是傻了?在這里不是等死嗎?還不趕緊走,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啊?走啊,都走啊!」
「說的有道理,那你走吧!」施翠接話,「反正我是不會走的,怎麼好意思呢,真是!」
「走什麼走,留下。」熊大強道,「要不是百里幽,你這酒瘋子先前就醉到大牢里去了,還談什麼逃命不逃命。你現在想丟下她,可以,以後別回三八營,要不然看你一次揍一次。」
「你們會讓百里幽給害死的!」孫成跺腳。
「那你走啊。」蘇沙冷冷道。
孫成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看所有人,沒人和他對視,眼底有緊張卻沒有猶豫,他覺得這些人真他娘的傻,寒門子弟的想法就是不可理喻,吃糠咽菜長大的他娘的就是腦子不開竅,咱們不屑于與之為伍真是再正確不過……
然後他默默地站到了施翠前面。
「你在這里干嘛。」施翠推他,「你站在這里擋住我的光了!」
「臭婆娘!」孫成忍不住惡聲惡氣的罵道——簡直是不可理喻!
眾人緊繃的面皮,在這一刻都笑了笑。
這一刻默默流動的溫暖。
百里幽並不知道此刻發生了什麼,不知道危險近在咫尺,更不知道王平遙和蘇沙對她的信任,也不知道這些學生們在為她冒著極大的風險,她只是在全神貫注的,一次一次的復原——毀滅——再復原——再毀滅——
著是一個非常艱難的過程,艱難的程度元遠的超過她平日復原的艱難。
在以往她每次使用復原能力時,基本上,物質越小,質地越柔軟,越容易恢復,越大越堅硬便越難,而在恢復過程中,是不能有其余雜物混進去的,否則無法分子重組,最後出來的東西會四不像。
百里幽插進的那塊鐵片,就是想用打開龍頭鎖,龍頭鎖和鐵片都是鐵質,在復原過程中,她沒有復原鐵片,而是在剎那間將它摧毀,粉碎的鐵沫子將龍頭鎖的里面填滿,然後再利用填縫隙的鐵粉,進行第二次的重組,那麼當龍頭鎖再恢復到原狀時,里面的鐵片也就成了……鑰匙。
這是哪怕想一想,都覺得無比艱難的嘗試,不僅要復原那麼堅硬巨大的龍頭鎖,還得在復原同時控制著毀滅鐵片,再復原鐵片重組……復原中包含毀滅,毀滅間轉化復原,以她這至今為止只嘗試循序漸進復原——毀滅——復原草根的水準,做到這個等于奇跡。
但是她答應過,帶他們闖出去。
「他們在城下!」一個士兵奔到階梯底端,一眼看見了他們,大聲示警。
「嗖。」蘇沙的短箭刺穿了他的咽喉。
士兵向後一倒,喉間的鮮血濺滿青苔斑駁的城牆,幾乎是立刻,瘋狂的警鑼聲便響了起來。
大隊大隊的士兵奔下,盾牌兵在前箭手在後,顯見得早有準備,規模人數,閃亮淬毒箭尖,看得人喉嚨發緊,一口口咽唾沫。
此時如果逃竄,最起碼可保性命,此時留下,絕無生路。
有人緊張得臉色發白,有人不住咽唾沫,有人兩腿控制不住發抖,再生死的面前,即使再無畏也有個限度。
但腿軟也好,腿抖也好,沒有一個人離開,人群嚴嚴實實,擋住了最里面的百里幽。
危難之時不離不棄,此乃人間最真義。
領頭的將官冷笑著,眼神詫異,他真是不明白,哪有這樣的闖城者,生生站在原地等被包圍,活得不耐煩了?
既然都犯了失心瘋,他就辛苦一遭,送他們上路。
「射!」
箭雨如林,帶著凌厲的風,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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