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啪!」的一聲清脆的馬鞭聲,人影晃動間,百里幽早已遠離了眾人的視線。
一路的雨點打在臉上。生生的發疼,此時的雨越來越大,百里幽在看見衙門的門時,就急急的翻身下馬,甚至連韁繩都來不及去拴住,直接就奔著後面的衙門地牢而去。
地牢里,當霹靂虎听百里幽說道王家坪的大壩也開始決堤的時候,一個彈跳從地上蹭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尖銳焦急,「王家坪的大壩決口了?!!怎麼會這麼嚴重?完了!這下完了!北炎城地勢最高的也就王家坪了,附近根本就沒有逃生避難的地方了,最近的還要三十多里呢!這些拖家帶口的,根本就不可能!」
「決口不是很大,都被堵上了,應該不會潰堤。」
「不是這麼回事!你不懂得!」霹靂虎煩躁的用力抓住頭發,「一旦三里屯的大壩,和王家坪等這些地方的大壩潰堤,會引起一系列的地動反應,從而使其他地方的大壩也受到其害,現在,王家坪已經開始決口了,萬一……到時候……」說到這里,霹靂虎突然撲了過來,緊緊的抓住百里幽的手,「你帶我,我去看看,我就會知道那里最脆弱,最容易潰堤,到時候提前帶人做好防範加固!」
百里幽低頭,看著自己被抓的泛白的手,抬頭,對上霹靂虎滿是血絲的雙眼,隨即,她點點頭,說,「好,我帶你去!」
「百里副典史,你說什麼——!」身後的獄卒听到百里幽的話,剛想開口過來阻止,可是剛開口,就被百里幽一個胳膊肘,捅在了肚子上,剩下的話,齊齊卡在了嗓子眼兒里!
「咚!」獄卒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嘴里噴出的血染紅了牢房的柵欄。
百里幽順勢扯住他腰間的鑰匙,借著那股力,拽了下來。
「快來人啊!有人劫獄了!」听到這邊的聲響,剩下的幾個獄卒也都紛紛跑了過來,百里幽穩穩的站在那里,回頭看著他們。
面無表情,聲音清冷的道,「三里屯,明水,王家坪,漠河大壩附近近八個村莊!」百里幽說,「那里,有沒有你們的親人,你們的?」
那些獄卒們腳下一頓,停在了那里。
「如果你們現在攔住了我,就是在殺死你們的親朋好友!」百里幽沉沉的道,「現在,我把霹靂虎帶走,所有的責難罪名,我都一人承擔,如果你們現在還要攔著我,那我就立刻吧霹靂虎的手銬腳鐐都打開!」
「對!然後,我就把你們通通殺掉!」霹靂虎立刻接上,哈哈大笑!
沒一會兒,淅淅瀝瀝的大雨中,兩匹快馬疾馳而過,後面還跟著許多的青年壯漢,那是半路巧遇的金盟會的兄弟們!
剛到了王家坪,霹靂虎的臉就變了!根本就沒有等到馬兒停下,他就跳了下去,風中傳來了他焦急的聲音,「弟兄們,快!跟我過來!」
百里幽快步的往王家坪上跑去,按照剛才馬上霹靂虎的吩咐,再去安排百姓們往更好的地方遷移。
此時,章丘等人還在大壩上,看著那個指揮著一個個的壯漢,在那里搬著石頭,裝著沙袋的人竟然是霹靂虎以後,使勁兒的搓了搓自己的眼楮,以為出現了幻覺。等到終于明白自己沒有看錯以後,他勃然大怒!
「該死的百里幽!」章丘狂怒高喝,「竟然敢私自將死牢里的死囚放了出來?!!」
百里幽充耳不聞,一把拽住蘇沙,「看沒看見輝宏里,他有沒有過來?」
蘇沙搖了搖頭,「三里屯的百姓幾乎全過來了,就是沒有看到輝宏里和小靈一家人。剛才听村長說,小靈娘到了瘋癲。說什麼出門會遇到厲鬼,怎麼也不肯過來,小靈是個孝順孩子,所以也沒有過來,我正想去看看。」
百里幽听完,心下一急,「不,你在這里吧,我去看看!」百里幽眼里全是血絲,轉身就朝著山下狂奔而去!
「百里幽,你簡直是無法無天!」身後,章丘和金大使還站在那里咆哮著,「本官在問你話呢!來人,快來人!把霹靂虎給我抓起來,還有那個百里幽!你!百里幽!你往哪里跑!喂!百里幽!你停下!你給我站住!」
章丘身邊的金大使怒氣翻騰,看到奔跑的百里幽,立刻挽起袍子,搶了一匹馬,就開始追百里幽,邊追邊喊,「百里幽,你聾了嗎?府尹大人剛才下令,你已經被剝奪了北炎副典史的職位,要你速速歸案,以私自放出死刑重犯,放出妖言,引起百姓恐慌……你……快停下……百里幽,你給我停下!啊呀!氣死我了!百里幽……你給我停下……」
可是,無論金大使在後面跟著怎麼咆哮,怎麼喊。前面的百里幽都兩耳不聞,頭也沒有回一下,一路快馬狂奔回了三里屯,村子里,早已人去屋空,沒有任何的人影,突然,她猛地抬頭,緊接著,眼楮一縮!三田屯外堤壩上,竟然有十幾條人影,其中有個小小圓圓人影,不是輝宏里又是誰?
此時已是半,照火虎的斷言,隨時都可能決堤,他們這個時候跑到堤壩上,不是送死?
百里幽幾乎是滾下馬的,一路狂奔上堤壩,一眼看見小靈的瘋娘,正在堤壩上又跳又叫。
「仙女來了!仙女來了!來接引我了!就在這里!就在這里!」那瘋婆子衣衫不整,雙手向天,亂發間一雙眼楮光芒瘋狂,充滿釋放的喜悅和期待。
百里幽瞬間有種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剛才她假扮仙女騙得百姓離開堤壩,現在小靈的娘「看見仙女」引得輝宏里上了堤壩。
「周十二!」百里幽怒喝,「你在這里怎麼會讓輝宏里上堤!」
周十二苦著臉——這不都你教的?現在的輝宏里動不動,「要麼做,要麼死。」他敢攔嗎?
這個瘋婆子,他倒可以攔下來,但這女人一被男人靠近就開始月兌衣服,嚇得他和眾兄弟倒縱三千尺。
百里幽此刻也沒心思和他廢話,她一眼看出,要人下堤,關鍵還在那瘋婆子。
她奔,那瘋婆子看人靠近就開始月兌衣服,小映哭著阻止,百里幽一蹲身,把瘋婆子扛了就跑。
眾人都傻住,衣服解了一半的瘋婆子也愣住,干癟的胸垂下來,擦蕩在百里幽頰邊,一股難以形容的霉臭味道沖入鼻端,她想吐,強自忍住。
瘋婆子一被扛走,小靈立即跟上去,周十二抱起輝宏里就跑,他步子大,幾步超越了小靈,輝宏里在他肩上,擔心地回頭望著小靈。
果然那小姑娘跑不了幾步,終究因為換了地形,眼楮不方便,被石子絆倒,哎呀一聲跌倒在地。
周十二回首,正準備去拉,這時候金大師騎馬也趕到了,氣喘吁吁地奔上堤來。
金大使奔上來時方向不對,沒看見百里幽,直奔周十二而來,此時周十二抱著輝宏里,伸手彎腰去拉小靈,金大使沖到他面前,正要開口,忽然,「 」一聲響。
清脆、巨大,整個地面都震了震,像山的脈,在瞬間斷開。
這聲音如此不祥,剎那間仿佛將所有人的心都拽起,用力拉扯拽斷,幾乎在每個人心中一沉的剎那,地面也霍然一沉。
「決堤啦——」
周十二發出一聲驚恐的大叫,而他對面的金大使,以及後一步趕來的北嚴府姜同知,張大嘴,似乎也在嘶喊,但居然發不出任何聲音。
極度意外驚恐導致的聲帶痙攣,無法發聲。
「轟轟轟。」幾乎就在那聲絕望的「 」聲之後,腳下的堤壩接連傳出沉悶的巨響,隨即,堤面轟然向下墜落,如果此時從天際向下看,便可見沂河壩如首尾盤旋的巨龍,在巨龍的中間龍骨,巨大的骨骼,一截一截地斷落,斷得齊齊整整,像被怒極的天神,操天斧劈成數段。
幾乎在瞬間,久蓄的河水便狂猛高漲,矗立成牆,怒沖而下!
金大使的眼神,倒映著山一般壓下的河水,那是一面牆,撞在他生命中的牆,排山倒海轟然而來,將要瞬間碾壓他的仕途,乃至生命。
驚恐絕望的這一刻,狂涌而起的不僅是後悔,是不甘,還有深深的恨。
恨老天不公,恨上司貪墨,恨當初章丘心太黑,拿沙石填了堤壩底部裂縫,主要定樁木發現腐朽也沒換,說要留下銀子好給國舅爺送上一份他滿意的壽禮。
還恨百里幽的存在,為什麼是她發現堤壩不穩,為什麼是她救了所有百姓,為什麼她這麼討厭,讓他不得不為了討好章丘來追她,以至于蹈入死路。
此時此刻,他恨的全是別人,全然沒想到自己,也曾分了贓銀,也曾自大自信,也曾將百里幽嗤之以鼻。
電光火石,思緒一閃而過,恨意滋生的那一刻,他看見周十二轉身去拉小映,抱在他懷中的輝宏里也擔心地伸出手,半個身子扭出了周十二的懷抱,而洪水,就在他們身後不過數丈。
金大使忽然上前一步,一把奪過輝宏里,往身後卷來的河水里一拋!
隨即他轉身就跑。
周十二拉到小靈,忽覺懷抱一空,再一回頭,心膽俱裂!
小小的輝宏里,一聲未出,穿入河水之牆,瞬間不見!
此時百里幽也已經看見這一幕!
她離眾人並不遠,只是被堤壩上的長草給擋住了身形,她看見金大使奔來,心里已覺不安,但還扛著個小靈娘,不能就這麼扔下。
此刻一回首,正看見輝宏里笑笑的身子高高飛起,穿過水幕,落入河水巨牆,百里幽想也不想,眼角看見堤壩底下正有人狂奔而上,用盡全力,將小靈娘往那人身上一拋!
隨即她也不管對方接沒接到,更來不及看清楚對方是誰,轉身,一頭沖向堤壩。
正在此時,鋪天蓋地的河水,當頭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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