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什麼話。
百里幽的手又癢了，忍不住把小子一推——你去演吧，我不陪！
恢宏里的大眼珠子又幽幽翻了過來——每次都這樣！不是讓公公演就是讓我演！還不配戲！
翻完了還得干正事，小子手指頭傻兮兮伸進嘴里，豬哥狀口水滴答地道︰「娘，你要嫁到東庭去嗎？太好了，听說東庭很有錢，听說娶你的這家人也好有錢，我去了就是大少爺嗎？大少爺每天都有很多銀子花的吧？有一千兩嗎？我上次看見的那件黃金絲織的袍子，這下可以讓新爹爹給我買啦，我要買四件，一件早上穿，一件中午穿，一件晚上穿，還有一件用來墊**……」
小流氓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百里幽萬分詫異這小子啥時練得這麼好口才？
嬤嬤們越听越呆臉色發白——這小流氓從哪竄出來的？好大的口氣！當司空家＋.＋＋是冤大頭嗎？啊啊啊這女人竟然嫁過？還有一個兒子？天哪！
「……我會有很多個丫鬟們是嗎？」。小子還在口沫橫飛，「丫環們要漂亮哦，听說以後可以做哦，最好有二十個哦，胖的瘦的都要哦，最好……」
「最好胸大哦。」百里幽陰惻惻地道。
「是哦最好胸大……」小流氓兩眼放光接得飛快，隨即接觸到他娘親可怕的眼神，舌頭一卷，「呃……不是不是！最好賢良，天天給娘洗馬桶！」
「金口玉言。」百里幽瞧他一眼，「以後你的妃子們記得天天給我洗馬桶。」
小子脖子一縮，心想沒妃子，讓叔叔去倒。
「百里幽——」司空家的女人們遭遇一個又一個霹靂，再也忍受不住，那高髻女子怒聲道，「你竟然還有個兒子，你竟然欺騙我家世子——」
「啊！這位是大嗎！」恢宏里眼珠一轉，忽然騰身而起，撲到了一邊神情明顯活潑起來的郡主身上。
郡主不防這小子忽然把目標轉移到了她身上，愣了一愣，听見那句「大」，心中又覺得歡喜——難道這小子如此精怪，也知道他娘做不了正室？
一低頭看見恢宏里玉雪可愛，也覺得喜歡，不顧侍女勸阻，一把將他抱起，笑道︰「你叫什麼名字？以後跟了我好不好？」
「好……」恢宏里膩在她身上，笑呵呵把大頭湊了過來，臉貼在她胸上，呢喃地道，「大娘，我餓了……」
「想吃什麼，我叫人給你買？」郡主笑眯眯地抱住他。
百里幽一瞧不好——小子要使壞，從床上騰一下跳下來。
郡主還以為她要發怒，警惕地抱著恢宏里退後一步，孩子順勢把大腦袋往她胸前一湊，張嘴一叼。
「吃女乃！」
片刻後一聲尖叫。
郡主一松手，恢宏里落地，嗤啦一聲，他叼住的郡主胸前衣服被撕成兩半。
小子落地，笑嘻嘻打個滾，叼著那半截胸前衣服，飛快地溜了出去，和一只搶到食物的倉鼠似的。
郡主又發出一聲尖叫。
她捂著胸，滿腦子混亂，只想找個東西趕緊遮掩住自己，一急之下看見百里幽床上的被子，唰一下跳上去，被子掀起蒙頭一蓋，不動了。
百里幽倒覺得恢宏里有點過分了，這姑娘雖然不免世家的驕矜之氣，但喜怒形于色，對恢宏里也毫不設防，其實看起來是個單純的人。
她走到櫃子旁，抽出自己一件還沒穿過的外衫，塞到被子底下，道︰「換上！」順手對蘇沙揮揮手，道︰「院子里的男護衛，統統退出去，今天的事，不許對任何人說。」
護衛們迅速退走，司空家的嬤嬤們臉色才恢復了點，被子里一陣拱動，半晌，郡主怯生生探出頭來，臉上淚痕未干，頭發亂蓬蓬的。
她裹著被子發呆，看樣子似乎還不想下床，百里幽瞬間覺得頭痛了。
那高髻女子忽然上前一步，先對桌子一躬，將那厚厚線裝書收起，珍重地放在懷中，隨即才狠狠將椅子一推， 當一聲大響里，她怒聲道︰「百里幽，你這jian人，你真是太過分了！」
「唰。」
話音剛落，蘇沙已經閃了進來，一把拎住她後領，將她扔了出去。
「在我家大人的府邸要她跪拜砸她家具，你懂什麼叫過分？」
高髻女子的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砰一聲落到地上。
她尖叫著，掙扎著爬起，面目猙獰地回頭，正要叫其余嬤嬤們一起上抓撓蘇沙，忽然听見身後吱嘎微響，似乎是木輪的滾動聲，然後她听見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道︰「麻煩這位兄弟，給我抓起她來。」
高髻女子听出是司空靖的聲音，狂喜之下正要求救，驀然被一雙手拎起，她一抬頭，正遇上司空靖的眸子。
此刻這眸子里卻充滿憎厭和憤怒。
司空靖虛弱地倚在輪椅里，滿頭大汗，卻堅持坐著，堅持慢慢舉起了手。
那只手落了下來，雖虛弱無力，卻毫不猶疑。
「啪。」
重傷的人煽出的耳光並不重，但那高髻女子竟然被打得頭一偏，身子向後一傾，仰望著司空靖，定住了。
「少爺……你……你……」這口齒流利的女子，此刻竟然開始結巴。
司空靖不看她，眼神冷冷掠過那些開始惶惑的女子，咬牙道︰「我剛才和你們說什麼來著……誰允許你們多管我的事……滾……都滾……」
「少爺！」高髻女子憤聲道，「我們也是按家規辦事！您在外頭收的女人，不能不經過我們考驗！」
「滾！」司空靖胸口起伏，只剩下這個字。
那群女人還不肯走，撲倒在他腳下大哭委屈，百里幽一瞧司空靖胸前包扎的白布，似乎已經透出殷殷血跡，立即對蘇沙使了個眼色。
蘇沙上前，拎起那些哭鬧的女子，一手一個扔了出去。
末了她站在司空靖輪椅邊，看那表情是詢問把百里幽，要不要把這個也順便趕回去。
百里幽瞧瞧司空靖慘白的臉色，現在支撐著來這麼一鬧，用了力又動了氣，回頭回他自己那里被那群婆子再煩一煩，一命嗚呼怎麼辦？
他死了她會有很大麻煩的，而且也浪費了墨然王平遙的藥不是？
她揮揮手，蘇沙無奈地放下手，司空靖眼神卻一喜。
「靖！」郡主忽然沖了出來，「你怎麼過來了？你現在不能起身啊，快躺回去！」說著便要動手推他的輪椅。
這姑娘剛才還羞得發呆，裹著被子不肯下床，此刻看見司空靖，頓時忘記羞澀，一路踩著被子就奔出來了。
百里幽默默撿起被子，扔到一邊的洗衣籃里，心想這絕對是真愛——
司空靖卻對她很冷淡。
「你回去。」他道。
「你不回去嗎？」。郡主眼神滿是失望，咬了咬嘴唇，忽然回頭看著百里幽，道，「如果他不能回去，那我能不能留下來照顧他？」
司空靖也在望著她，似乎想看她怎麼回答。
「你願意留就留，只是別來吵我。」
郡主露出喜色，司空靖臉色卻沉了下來。
「百里幽，」他忍耐且失望地道，「你就這麼……不在乎？」
百里幽莫名其妙瞟他一眼，覺得這家伙是不是真正的傷在腦子？
她該在乎啥？
她擺擺手，懶得多解釋一個字，轉身要走。
「百里幽……幽……」身後，司空靖虛弱而又帶點少見的哀傷，道，「你有沒有心？你怎麼就不給我機會……去喜歡你……」
「我要你喜歡我干嘛？」百里幽答得順嘴而流暢。
「……祖訓不可違，你我注定廝守……」司空靖眼神有點迷茫，「如果……如果不想辦法喜歡上彼此……你我豈不會是一對怨偶……那是一生的事……」
百里幽轉身。
迎上郡主含淚憂傷的眸子，和司空靖迷茫失落的眸子，她豎起手指。
「第一，你家的祖訓，不是我家的祖訓，誰要遵守，不關我事。」
「第二，喜歡不需要去想辦法，想辦法營造出的喜歡不叫喜歡，叫習慣。」
「第三，與其為了不成為一對怨偶而努力，不如早點放棄，去愛身邊真正愛你的人。」
女子話語清晰，擲地有聲。
直到她決然離開，那一坐一站兩人，依舊沉沉思索，默默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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