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進行完無厘頭的對話之後，也不理會他一臉發黑的表情，墨然自顧自從草地上拖來一具女子尸首，對照百里幽看看，道︰「差不多。」
百里幽點點頭，墨然剝下女子外裳，這女人頸骨被折斷，身上沒什麼鮮血，衣裳是淺淺的紫色，隱約有西周蓮的暗紋，還瓖著銀色的邊，瓖邊上也有精致的刺繡，十分華貴。
百里幽也對司空靖道︰「轉過頭去。」
「做什麼？」
「我要月兌衣裳。」
司空靖張了張嘴，終究說不出那句「我是你夫君我們不需避嫌」的無恥話兒，只得轉過身去。
他一轉身，就听見百里幽也對墨然道︰「轉身，我要月兌衣。」
「好的。」那個家伙無恥地道，「我等下也要月兌衣，我先看你的，你再看我的。」
司空靖︰「……」
她換上那女人的衣服，也沒好好穿，隨便一裹，還把裙子撩起來束在腰帶上好方便走路，司空靖看她那粗放樣兒，嘆口氣扭過頭去，覺得自己眼光真有問題，一定是被古怪的大歷人傳染了。
墨然倒沒空看她，忙著把她的衣服給那女人換上，頭發散開去掉簪環束成她的式樣，隨即一把抽出司空靖的劍，道︰「借用。」不待司空靖反應過來，一劍劈裂了那女子的臉部和半邊肩膀。
墨然看百里幽閉眼，笑了笑，拍拍那女子的臉，道︰「死後有靈，記得看清楚我，就怕你怨氣再大，也近不了我身。」
百里幽心想這個人才是真凶惡，可惜了那一副好皮囊。
墨然把這女子毀得看不出容貌，順著崩塌的石橋邊緣一扔，尸首落了下去，但落得很巧妙，在半山處被突出的山石掛住，從山頂能看見，但是卻看不出是誰。
「讓他們去猜，有本事爬下山去驗證吧。」
國舅的別院很大，後院自然不會去，人都聚集在那里救國舅，正亂著呢，石橋這里這麼大動靜都沒人出來探看，墨然抱著百里幽，走了好一陣子，也不隨便進入哪間屋子，司空靖在後面冷言冷語，「你到底要做什麼？在外面亂晃等著被抓住嗎？」。
眼前是一座小院落，這座院子稍微偏僻點，掩在半邊山體後，而且和別的院子長久沒人住鎖上落灰不同，這院子的黃銅鎖還算干淨，顯見得經常開門。
墨然又取出他的小刀，百里幽懷疑他上輩子是個修腳匠，所以這輩子小刀不離身。
小刀不過輕輕一挑，看起來復雜的黃銅鎖就啪嗒打開，百里幽又開始懷疑他上輩子是個慣偷。
墨然推開門，幾乎立刻，三人都聞到了淡淡的硫磺味兒。
「還真有溫泉。」司空靖驚訝。
「國舅喜歡泡溫泉，他的別院多半建在各處溫泉活躍的地方，而且他喜歡請人泡溫泉。」墨然道，「他嫌京中王府沒溫泉，在京外蔚山也造了別院，和這里格局很像，很多客院，配一處溫泉院，這是供來住宿的貴客使用的，後院想必還有他自己專用的。」
「有皮膚病吧？」百里幽道，「這麼喜歡泡溫泉。」
墨然詫異地回頭看她一眼，百里幽一挑眉，「不會給我說中了吧？」
「雖不中，亦不遠矣！」墨然一笑，看了一眼司空靖，隨即道，「走，咱們也享受一下。」
百里幽唇角一勾，「他就算發現崖下那女尸不是我，再回頭在院子里找，這一間間精舍搜過來，也要費好久時間。」
「那時候你的毒應該大好了。」墨然抱起她，司空靖早已目不斜視先進了門——眼不見心不煩。
墨然等他進去，走遠了，才放下百里幽，返身越過圍牆，將那鎖又掛回門上鎖好，鎖好後還在鎖眼里加了點東西，這下鑰匙也打不開了。
百里幽則在欣賞院子，一點也不操心。
她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身側墨然和司空靖，也都突然側頭看向一個方向，隨即墨然笑道︰「麻煩司空兄去看看？」
司空靖瞪他一眼，飛身掠了出去，沒一會兒回來，手里拎了個……美女。
百里幽一挑眉頭——還真有女人藏在這里！
女子並沒有露出怯弱可憐相，在司空靖手中不斷掙扎，拼命嚷︰「放開我！放開我！」看樣子還是個小野貓。
「殺了。」司空靖不耐煩地將人往地下一扔，「大歷女人，好煩！」
那女子重重落地，也不哭泣，手指貼上大腿，就在她手指貼上大腿又要再揚起的時候，看似一直漫不經心的墨然忽然上前一步，腳尖輕輕一點，點在那女子手腕上，女子手腕一顫，叮當一聲，一柄透明的小刀落地。
她的大腿上，竟然貼肉藏著薄刀，只要手伸進裙子開衩模出來，立即便可傷人。
女子武器被奪，這才露出點怯色，咬唇仰頭看向墨然，眼神楚楚可憐。
墨然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只反反復復端詳那透明匕首，忽然笑道︰「真是難為姑娘了，早早知道有人會在這里把你找出來，把刀先藏在這里。」
那女子身子一顫，低頭不語，半晌恨聲道︰「既然給你們抓住，要殺要剮，隨便！」
「我不殺你。」容楚笑得玩味，將刀在手里拋了拋，又扔還給她，「姑娘出身武林名門，居然還能不惜折節，混入敵人陣營，以身伺敵，在下還是很佩服的。」
那女子霍然一震，睜大眼楮看他，眼神里充滿警惕和不安——她不敢自己的出身竟會被對方一口叫破，也不能確定，對方到底了解她多少。
「別想套我話！」半晌她咬牙恨聲道，「要麼放我走，要麼殺了我，其余我一個字也不會對你說！」
「我也不想听。」墨然笑吟吟地道，「國舅前幾年想收攏武林勢力，遭到抵抗，為了形成震懾，警告江湖，國舅對幾家江湖門派下了手，姑娘左不過是其中之一。可嘆，可惜，堂堂武林大派，強者如雲，沒有一人敢仗劍南來，劍挑王侯，卻要你一個女子犧牲一生，孤身刺敵。」
「你懂什麼！」女子怒聲道，「師伯師兄他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似是忽然發覺說漏嘴，趕緊低下頭，緊緊閉嘴。
「我無意牽扯你們武林和國舅的恩怨，不過有句話你應該知道，敵人的敵人就是。」
「敵人的敵人？」女子抬頭，詫然環視他們，「你們不是國舅的人？」
「國舅的人會在這時候躲入溫泉院麼？」
「你們是……啊，我見過你。」那女子這才看清換了衣服的百里幽，「國舅捉來的那個女人。」
「都不必對對方尋根究底了。」墨然笑道，「這位姑娘，我也不問你名姓，也不問你想做什麼，也不會為難你，只要你承諾對我們的去向守口如瓶，並幫我做件事，我馬上便放了你，如何？」
「什麼事？」女子警惕地盯著他。
「這事兒說起來對你是好事，能幫你報仇。只不過要看機緣。」墨然道，「你稍等。」轉頭又道，「請司空兄注意四周保護百里，我去去就來。」
司空靖冷哼一聲，「這需要你關照嗎？」。
墨然也不以為杵，又對百里幽笑笑示意她放心，一閃身進入了溫泉小院。
百里幽看著他背影，唇角一扯，心想這家伙又要使壞了。
容楚很快就出來了，手里拿著個東西，用錦緞包著，透出點隱隱光華，他將那東西遞給那女子，道︰「今夜過後，國舅必定不會再使用這個別院，你有什麼安排盡早準備，我建議你繼續隱藏身份跟隨在他身邊，機會終究會有的。」
女子接過那東西，並沒有立即打開來看，有點疑惑地看著墨然，「我怎麼知道你安沒安好心？」
「你為殺他，早已不惜生死，連死都不怕，你還怕什麼欺騙？除生死無大事，姑娘這麼畏怯多疑，何時能手刃仇人？」
「你說得對。」那女子默然半晌，將東西收好，「我是必死的人了，真不必在乎什麼，但多一分機會，都應該好好爭取。」
「那麼，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墨然唇角笑意又誠懇又狡黠，「國舅愛楓葉，每年楓紅，都會尋求天下楓林最美的地方去看楓葉，他看楓葉，還有個習慣，只邀一兩個要緊的人，輕車簡從，秘密前往，你如果能成為他信任的身邊人，知道哪一年他在哪里看楓葉，你就會有最起碼七成的機會。」
女子眼楮亮了，重重點了點頭。
「記住，在楓林刺殺他的時候，帶著我剛才給你的那個東西。」墨然指了指她懷中，「千萬不要忘記，否則七成把握就變成三成。」
百里幽眼神一閃。
女子似乎也有同樣疑惑，然而看看墨然眼神，終究沒問，只是點點頭。
「好，我信你。」
墨然微笑，退後一步，做出讓路的姿態，「姑娘請。」
那女子爬起，深深看了墨然一眼，忽然道︰「我覺得你很強，我想你如此了解國舅，必然是朝中要人，將來如果我成功了，能否去找你？或者能否請你幫幫我？」
「沒有足夠實力，不要和我談條件。」墨然淡淡拂袖，「等你足夠成功再說吧。」
「我會來找你的。」女子並不氣餒，又深深看他一眼，揣了東西出去了。
「真是不憐香惜玉。」百里幽看著她背影，托著下巴。
「香玉在此，無須他顧。」墨然笑容可掬。
百里幽抱臂打個寒噤，模了模一身的雞皮疙瘩——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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