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幽忽然高聲道︰「倒也!」
正在此時,慕丹佩啪地向下一倒,三簇金光,貼身飛過。
本來這一倒,算是妙極,但是太史闌這一喊,立刻便顯得她倒得滑稽。看客們到嘴的喝彩,都變成了噴笑。
慕丹佩腰身一挺站起,恨恨又無可奈何地看百里幽一眼,又沒法發作,只得道︰「第二次!」
陳池池一抖手,一個巨大的梅花從他掌心爆出,速度比剛才更快,嗡地一聲便到了慕丹佩頭頂。
「梅花」在慕丹佩頭上急轉,啪一下爆開,呼嘯而下,竟然將慕丹佩全身籠罩。
慕丹佩哈哈一笑,道︰「喂,考暗器還是考內力?」
幾個字一說出來,她身側就起了旋風,先是旋風隨即是漩渦,「梅花」炸開時迸出的無數種細小暗器,瞬間都被吸入漩渦內,越轉越快,成了一。個五顏六色的小小雲團,慕丹佩單手平舉在雲團之上,雙眼微閉,手指輕攏慢捻,雙臂抱團柔軟地平移,雲團竟然在她手中不斷變幻著形狀,彩光閃耀,氣象萬千。
慕丹佩似乎玩上了癮,把那雲團揉來搓去,眾人包括她的對手都看呆了。
慕丹佩忽然手指一顫,指尖之下似有氣機泄漏,一枚羽鏢自雲團中躍出,半空中一震,電射陳池池!
慕丹佩「啊」一聲,下意識道︰「回來星途!」但羽鏢被氣機所激,去得飛快。底下眾人也一驚,都「啊!」一聲。
陳池池猝不及防,眼看羽鏢直射自己咽喉,以為慕丹佩趁機要對他下殺手,不由大怒,但此時已經來不及回擊,百忙之中忽然觸及袖子里硬硬的東西,想起百里幽剛才說的話。
「我知道你自己有信心,這東西也許用不著。不過如果逢上生死關頭,捏一捏。」
他匆忙狠命一捏。
「咻」一聲輕響,他只覺得腕上一震,直奔慕丹佩而去。慕丹佩霍然抬頭,她其實什麼聲音也沒听見,但高手修煉出的警覺令她立即知道︰危險迫近!
慕丹佩立即一吸氣,撤了手中雲團,手指一撒,乒乒乓乓,那團被她氣機聚攏的暗器,呼啦一下都撒了出去!
瞬間只听見不斷的鏗然金屬交擊之聲,叮叮當當響聲不絕,眾人看不清暗器交擊的軌跡,卻能感覺到有一樣東西,正在穿過無數暗器組成的阻擋殺陣,一路前奔。
這下連慕丹佩臉色都變了,她的心也砰砰跳了起來。
干脆閉上眼楮,開始專心想蹄花。
隨即她感覺到那疾行的殺手,帶來的風聲似乎緩了一緩,不禁心中一喜!
眼楮一睜,就看見小金盤也墜落,面前已經什麼都沒有,似乎有什麼東西震了一震,她沒在意。
她還站在這里,毫發無傷。而對面陳池池已經受傷。
慕丹佩笑了笑。
「很抱歉我功力控制不夠,暗器反激,誤傷了。不過……」她轉身看墨然,「應該算我贏,是不?」
墨然凝視著她,笑笑,搖了搖頭。
麗京總營的人立即憤然大叫,「不公!不公!我們挨射還傷了對方,怎麼不是我們贏!」
慕丹佩倒沒發作,只是瞧著墨然,眼神漸漸浮現失望和不屑。
等麗京總營的人罵完,他才施施然道︰「慕姑娘不妨看下自己的袖子。」
慕丹佩一怔,低頭一翻自己袖子,臉色一變。
她自己都沒發現,隔那麼遠的墨然,怎麼瞧清楚的?
墨然輕輕將茶杯一擱,「慕姑娘,你現在覺得呢?」
「陳池池傷,但起因是你功力不足;你被射中,卻也不是陳池池本身射暗器的能力所致。雙方各有不足之處。這樣吧,平局,如何?」
慕丹佩點頭,「王爺公正。」
三八營的人卻開始緊張。開場兩局,一負一平,相當不利。
百里幽忽然咳嗽一聲,站起身,撢撢袍子,道︰「我去。」
三八營學生愕然瞪著她——你去?
慕丹佩眼楮一亮,笑道︰「听說百里大人是我朝新近崛起的女將,倒不知道你還精通詩詞文賦,既如此,請賜教。」
百里幽走到她對面,點了點頭,忽然道︰「你傷了我三八營的人。」
慕丹佩怔了怔,沒想到這女人毫不客氣,一張嘴就算賬,只好道︰「抱歉。這個是我失手。」
「嚴格說來你觸犯規矩,在還沒該你出手時搶先出手。」百里幽道,「按照比試規矩,你應受到小小懲戒,這一局的題目,我認為該我先出。」
慕丹佩又一怔,想了想,點頭,「好。」
「我只有一個簡單的題目,想請慕姑娘做一首賦。」
有點緊張的慕丹佩立即松一口氣,「好說,請問題目?」
百里幽手一攤,「請用世上最惡毒的話,寫一段《罵人賦》。」
墨然扶額——太史闌你能不這麼惡毒麼……
「呃……」慕丹佩漲紅了臉,結巴了半天,忽然憤憤一甩手,「算了!罵人的東西,怎麼賦!」
「那麼。」百里幽立即道,「你輸了。」
慕丹佩悻悻地瞧著太史闌,誠然是她輸了,可這輸得也太不服氣了。
「行,我輸了。」她道,「但是這題目,你得做出來。不然我就抗議你取巧,下一場該我出題。」
「听著。」百里幽正色道,「生命體進化不完乎,基因突變外星人;啟蒙水準狀元乎,先天蒙古癥青蛙頭;聖母峰雪人棄嬰乎,糞池堵塞凶手;陰陽失調黑猩猩乎,被船壓扁的河馬;和蟑螂共存之渣滓乎,生命力腐爛半植物;每天退化三次的恐龍乎,史上最強廢柴;佛祖失手摔下的馬桶乎,可思考的無腦生物;沉積千年之腐植質乎,被毀容的極北峰狗熊;作戰時炮彈自動射你乎,敵人見你就自殺;爾所經之名勝皆成古跡乎,古跡都成歷史……」
「噗。」
場上場下茶水亂噴。
「你……」慕丹佩臉色白白的,茫然地問,「罵的到底是什麼?」
「賦。」百里幽道,「所謂賦,讓人听不懂也。」
上頭有人在唱戰局,現在二五營一負一平一勝,還得戰下去。
下一場,鍛造。
「下一場,還是我吧。」百里幽說得輕描淡寫。
慕丹佩也收了輕松的表情,警惕地瞄了百里幽一眼——這女人不會連鍛造也是高手吧?
「你不是要吃王家蹄子的蹄花麼?」百里幽看看天色,「鍛造卻最費功夫,就算鍛造個普通武器,沒個幾天也造不出來。」
「那你的意思?」慕丹佩也有這想法,卻只好看百里幽眼色。
「鍛造也包括修補。」百里幽道,「拿兩柄折損的刀劍來,我們各自修補,誰補得好,就誰贏。」
這個要求中規中矩,毫無惡搞精神,也十分合情理,慕丹佩想了想,覺得實在沒有反對的理由,點了點頭。
慕丹佩的帳篷里很快傳出有節奏的敲打聲,清脆,有力,節奏平衡有致,听著就讓人覺得耳朵舒服,感覺到那股控制得極佳的力道,甚至能感覺到鐵片在錘子下慢慢被敲薄,不斷延展,細密的質地被漸漸分解……
隨即再听听百里幽帳篷里的聲音,不禁面面相覷,嗤地一笑。各自搖頭。
百里幽帳篷里傳出來的聲音,雜亂、忽輕忽重,有一聲沒一聲,一听就是個生手。
百里幽把用來鍛造的案板拖下來,鋪上自己的披風,舒舒服服睡著呢。
百里幽睡了一個多時辰,听見隔壁帳篷里「叮——」一聲長響。
她霍然坐起,這才看了一下分配給自己修補的斷劍,拿在手里,輕輕一模。
斷劍合攏。
她抓著劍走出去,正好比掀簾出來的慕丹佩快上那麼一步。
慕丹佩笑容自信地出來,看來她對自己這次的作品很滿意。
百里幽很謙虛地一讓,道︰「題目我出,現在就你先吧。」
「也好。」慕丹佩一笑,「之後如果你覺得沒必要,你那劍可以不必拿出來。」
百里幽點點頭,一點也沒和她爭辯的打算。
慕丹佩雙手一托,迎著日光,遞上她修補好的劍。
眾人都圍攏來,一眼之下,嘖嘖贊嘆。
劍身在日光下熠熠閃光,斷口處只有隱約的一道波紋,看上去就像劍身自然的紋路回旋。這手藝,便是一流大師到場,也要點頭贊賞。
眾人頻頻點頭。慕丹佩一笑,退到一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百里幽身上,想看她在這樣優秀的作品面前,是否還有勇氣把自己的成果拿出來?
百里幽當然有勇氣。
她隨隨便便一扔,劍嚓地一聲,插在了總督大人腳下,劍上紫纓微微顫動。
眾人一眼看去,驚得往後一躥上。
「拿錯了吧?」
「沒可能啊。」
總督怔怔地瞧著那劍——劍身筆直,通體光華,青鋼渾然一體,毫無痕跡。
毫無痕跡……這才是最可怕的。
再高明的鍛造都要留下點修補痕跡,這是不可違背之常理。所謂高手,就是能將那些痕跡打造得和劍身自然紋路一樣,或者將痕跡掩藏在劍身紋路之中,這就是極致了。所以剛才他看見慕丹佩修補的劍,自然認為她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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