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幽這一暈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來。
醒來的時候她看見晚霞滿天,艷紅灼灼,還以為剛剛天亮。
身邊有呼吸聲,很近,瞬間讓她想到昨夜黑暗里的喘息,撲上來的瘋狂的司空靖……
她驚嚇地霍然睜眼,身體卻一動不動,手指慢慢地移向瓷枕……
身邊呼吸忽然一停,隨即一只手按住了她又想k人的狼爪。
一個聲音帶笑地響在她耳側,「喂,你又想干什麼?」
百里幽渾身驟然松弛。
她嘴角咧了咧,似乎想笑,但隨即就換了一個很古怪的表情,「喂,你為什麼在我床上。」
身邊人冷哼一聲,百里幽一听這冷哼,就開始頭痛。
她頭痛欲裂地回想了一下,恍然想起最後那一刻的狀態——呀!原來如此。
不過+.++百里幽這個人腦回路向來和別人不一樣,想起來了也沒什麼表情,還是舒舒服服躺著,忽然道︰「我毀容沒有?」
墨然沒說話,轉頭和隔壁的隔壁道︰「你輸了。」
又是一聲不滿的「哼」,來自于她的大頭半路兒子。
恢宏里在床里面爬起來,從床里的櫃子里掏出他的瓷豬撲滿,憂傷地上交了他存了好久的私房錢。
墨然將瓷豬撲滿在手心里掂了掂,滿意地一笑,「真是會過日子,大歷百姓日後有福了。」
恢宏里垂頭泫然欲泣,嗚咽道︰「娘親你變了……」
墨然忽然提高聲音對外頭道︰「不用听了!你們都輸了!等下記得把錢交給趙七!」
外頭響起一片懊喪的嘆息聲,隱約錢梅花的聲音大呼,「百里幽你咋忽然這麼娘娘腔了……」
百里幽莫名其妙地望著這兩只,「你們打什麼賭?」
墨然懶懶靠在床沿,道︰「哦,我們打賭,恢宏里說你醒來會先問他,我說你醒來會先問你自己的臉。外頭那堆說你醒來會先問勝負。然後……你知道的。」
百里幽不說話了。
墨然把臉湊過來,眯著眼,用一種危險的表情瞧著她,道,「你說我為什麼會猜中?」
百里幽推開他的臉,唇角一扯,不回答。
身上哪里都在痛,心卻是軟的,似泡在溫而滑的水里,柔柔得讓人想笑。
墨然就坐在她對面笑,黃昏光影里肌膚如玉眸子如星,散散地披著一襲輕綢內袍,烏黑的發垂在一線精致的鎖骨邊。
他身邊是垂頭喪氣的大臉貓,光著小腳丫,有一下沒一下地蹬他,「壞人,壞人,騙子,騙子——」
百里幽慢慢地一笑。
剛才那一霎的可怕回憶,忽然在這一刻的黃昏美人,稚童活潑的場景里被覆蓋,漸漸消褪。
人世還是很美好的,值得她為生存拼命掙扎的。
只要有眼前這兩個人在。
哪怕他們在對面搗亂,將她的床滾得亂七八糟。
她覺得累,閉上眼楮,身邊墨然還在不依不饒地問︰「你說我為什麼會猜中?」
她閉著眼楮,撇嘴,「我該先問勝負的,不然問問恢宏里吃了沒有。」
「為什麼沒有問呢?」他在她耳邊吹風,芝蘭青桂的香。
她翻個身,背對他,不理。
唇角卻有一抹淺淺的笑。
因為……因為現在有你了啊……
有了你,有了我在乎的人,我才懂得在乎自己的容顏。
身邊墨然也沒再問,臉上一個微帶得意的笑,舒舒服服地躺下,那頭恢宏里哭了一陣,瞧瞧那兩個居然都睡了,輕手輕腳地把被墨然扔在一邊的瓷豬撲滿拿了回來,想了想,藏在床櫃的另一頭。
然後他拍拍手,也心滿意足地睡了。
一張大床三個人,舒舒服服又睡了一覺,晚飯時才醒來。百里幽這次腦子才更清醒些,看看那個還賴在她床上的家伙,也不問那句「你為什麼在我床上」了。
他一定回答「因為我也受傷了需要養傷。」
行動派百里幽喚人進來,在屋內重新放了一張軟榻,被褥放好,然後準備起身。
舍不得她去睡軟榻的墨然只好自己乖乖去睡了。
百里幽再次舒舒服服躺下來,對面墨然在床上滾了滾,滿意地道︰「我覺得這里也不錯,看得更清楚。」
他眼角瞄啊瞄,百里幽低頭一看,自己已經換了寢衣,是按照現代式樣做的那種,有領子。
但她的衣服就算有領子也絕不會袒胸露乳,說到底墨然能看到的只不過是領口三角形的一塊肌膚。
「這點就滿足了?」她斜睨著他,充滿恨鐵不成鋼的遺憾,順手把領口往下拉,「要不要再瞧瞧?」
墨然眼楮一亮。
百里幽手一松,被子向上一提,「睡覺。」
墨然恨得牙癢——百里幽越來越女人,卻也越來越會欺負他,無恥!非常無恥!
「別睡了,先吃。」蘇沙帶人進來擺飯,把百里幽扶起來。
百里幽看了看自己的傷,小臂被釵尖貫穿,傷口不大卻深,在古代這種貫穿傷很容易得破傷風,不過傷口處理得很好,憑自己的體質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燒傷也有,腰側和腿部都已經裹上布條,目前的感覺是清涼的,沒有太多的燒灼感,很明顯用的藥極好。
她模模腿,有點擔心以後出現大面積疤痕,雖然在古代沒什麼露大腿的機會,可是留一身疤終究是遺憾的。
「別太擔心。」墨然道,「你衣服偏厚,又有阻擋,撲出去時身體的力量和被子的力量,將火苗幾乎都壓滅,如果不是你自己身上火油過多,根本不該有任何燒傷才對。」
百里幽想起墨然的傷,對他招手,「我瞧瞧你的傷。」
墨然一點也不大男子主義地一揮手表示「沒什麼」,立即殷勤地湊上來開始解衣服,「好,好。」
百里幽瞟他一眼——喂,瞧傷口你用得著連腰帶都想解麼?
暴露狂!
不過真看見墨然傷口她又不想罵他了。傷口已經包扎,不過還有殷然血跡,位置和心髒極近,只差幾公分的樣子,讓人看了驚出一身冷汗來。
墨然眯著眼,微笑自得地對她道︰「來,模模,本王是不是很結實?」
百里幽瞪他一眼——流氓!
不過流氓的心思她也明白,玩笑不過是為了沖淡她的愧疚。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傷口,垂下眼。
「對不住。」
「就知道你要說這句沒用的。」墨然輕輕攬了攬她,「你我之間需要這句話?這是你的錯?」
百里幽不說話,臉貼在他胸膛上,听他穩健有力的心跳,忽然覺得慶幸。
或者,這也是因為,對他足夠……感情?
因為足夠在乎他,記憶里鏤刻了他的一切點滴,所以操縱狀態才能及時擺月兌?
是……愛上他了嗎?
她心中忽然一震,覺得歡喜又覺得茫然,有什麼東西撲面而來,讓她的眼眶瞬間漲滿,潮潮熱熱。
在這樣起伏而陌生的情緒里,她听見頭頂上那個家伙笑吟吟地道︰「其實是小傷啊,好得很快的,嗯,如果你親一親,立刻就好了……」
百里幽啪一下把那流氓給推倒在床上。
天殺的!
壞氣氛!糾纏了一陣子兩人才爬起來吃飯,兩人都有傷,只能吃點清粥小菜,鴨腿豬肘什麼的都便宜恢宏里,這小子愛吃葷,百里幽總覺得他會是大歷歷史上少見的精力充沛的君主,三歲就能啃掉半只豬肘,睡起覺來能睡七八個時辰,真是前程遠大。
吃飯時,墨然告訴她,東庭敗了,親王和季將軍連夜回國,大歷這邊現在欣喜若狂,極東總督連夜發了報喜折子,所有官員聯名替她請功。
「周惠會給我重賞?」百里幽冷笑。
「另外再加重賞賜是不可能的,但原先定下的賞格必然是要給你的。否則誰也不依。」墨然道,「她總得尊重大多數朝臣的意見,以免引起眾怒。」
他微笑,給百里幽作揖,「恭喜大人,又將連升三級,你將是大歷朝廷有史以來升遷最快的第一異數。」
「恭喜王爺。」百里幽給他作揖,「地方二五營得以維持,一番心血未曾白費。」
兩人各自哈哈一笑,不過都沒有太多笑意。
誰都知道,越向上走,危險越大,直面周惠的爭斗,也就越來越近。修養幾天,墨然和百里有就往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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