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後,天空依舊沒有放晴,晦暗晦暗的,但空氣已經沒有了那股沉悶燥熱感,變得異常的清新。
馬路兩旁的花草樹木,洗去了厚厚的灰塵,重現了生機勃勃的模樣。
馬路上的車輛漸漸多了起來,喇叭聲,小販的叫賣聲,店口的廣告聲,又重新響了起來。
繁華的大都市在大雨過後,越發的有生命力起來。
宜婷走在干淨的一塵不染的人行道上,嘴角不停的斜鼓著,手里拿著從路邊盆景里扯的小樹枝,不停的揪著上面的葉子,好像樹枝跟她有仇似的,她恨不得把皮都給撥了。
跟上她的冷風,見她這番模樣,不由蹙起了眉頭。
她在生氣!剛剛在病房不是還好好的嗎?!
他不過就上了個廁所,期間她發生了什麼事?!
他撓了撓頭,眸光帶著W@一絲茫然的無措睨著她,微扯嘴角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唯有緊張的捏著手指。
原諒他不知道怎樣跟女孩子主動打招呼,尤其還是心情不好的女孩子。
但,他就是莫名的想跟上她,冥冥中,好像有根線,指引著他向她靠近。
恍惚間,她與記憶中的小女孩重疊在了一起。
他的心猛地顫了幾下,心湖泛起了漣漪,睨向她的眸光帶上了一抹探究。
那個記憶中的小女孩,他一直尋找的小女孩,會是她嗎?!
宜婷見旁邊多出來一個人,抬眸瞟了一眼,見是冷風,她愣了愣,停下手里的動作,朝他笑了笑,「誒?剛剛出醫院沒看到你,我還以為你先走了呢。」
冷風收回思緒,還沒說話,臉就有些微紅了起來,他緊張的撓了撓頭,實誠的接了話,「我……我去上了個廁所……」他有好多話想問她,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擠不出來。
宜婷淡然的「哦」了聲,拿著樹枝在手機輕輕繞著,自來熟的跟他聊了起來,「這好像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她倏的頓下腳步看向他,臉上笑意盈盈,心里卻開始跟葉晨較勁︰哼,你不接我電話,我也不接你電話!你不跟我吃飯,我跟別人吃去!
帶著一絲賭氣,她看向冷風的眸光越發有親和力起來,如同老朋友見面般,分外激動熱情,「有沒有空?一起吃個午飯。」
朋友!一起吃飯!
冷風的心揚了揚,激動的一時忘了反應。
見他不語,宜婷蹙了蹙眉,眸底淌過一絲失落,「怎麼?你有約了?」
她下意識的鼓了鼓嘴,難道她賭氣都不能順心一下?!
「沒有,沒有……」冷風如做錯事的孩子,眸光帶著一絲慌亂睨著她,連連解釋,「我只是沒跟女孩子單獨用過餐,一時有些……」激動二字他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憋的他臉色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他緊張的手不知道怎麼放才好,正無措間,宜婷豪氣的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上,嚇得他渾身一抖。
他不明所以的看向她,發現她撐大明亮的眸子,嘴角漾著隱忍不住的好笑,如看外星人般好奇的睨著他,「不是吧……你長這麼大沒跟女孩子單獨用過餐?!」
他尷尬的直撓頭,頭發都恨不得被他撓掉了好幾根。
沒跟女孩子單獨用過餐很奇怪嗎?!他不覺得啊。
他迷惑的睨著她,實誠的點了點頭,想對她笑笑,笑出了卻是比哭還難看。
見他拘謹無措的模樣,宜婷頓覺自己笑他很沒有禮貌,她凜去嘴角那一抹不好的笑意,一臉嚴肅的審視他,片刻後,點評起來,「看來,你是一個好男人。」
「啊?」冷風愣頭愣腦的睨著她,完全不明白她怎麼突然蹦出了這樣一句話,但任憑他怎麼遲鈍,這句話他還是知道她是在夸他,而他的心明顯的漾了漾,臉上不好意思的升起了紅暈。
見他不愛說話,宜婷自顧自的打開了話夾子,「這年代,沒結婚的男人換女朋友跟換衣服一樣,結了婚的男人找小三明目張膽,男人比牛氣,就是看誰玩的女人多,玩的女人漂亮。像你這樣跟女孩子說句話就會臉紅的男人還真是少見,以後你娶的人,一定是個有福氣的人。」
宜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說這些,也許是葉晨今天的舉措讓她想到了他的以前,她含沙射影的發泄自己的不滿,也許是眼前中規中矩,實誠的可愛的冷風跟葉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她有些羨慕。
冷風再次被夸,心再次揚了揚,渾身的緊張感銳減了幾分,他再次撓了撓頭,鼓足勇氣跟她說話,「其實我只是還沒有習慣怎樣跟女孩子相處,等我習慣了,肯定就不會這麼笨拙了。」頓了頓,他暗暗吸了口氣,「要是一直這麼笨,哪里會有女孩子願意嫁給我。」說完,他不好意思傻笑了兩聲。
「沒有啊,我覺得你這樣,倒彰顯了幾分可愛,再說,婚姻這事應該是命中注定的,只是你的緣分還沒來,等緣分來了,你擋也擋不住的。酒是越釀越純,情是越等越深,你的隱忍會有回報的。」
在冷風面前,宜婷突然發覺自己就像大姐大一樣,安慰他頭頭是道,句句在理,而且都是發自肺腑,絲毫不虛偽,更何況她也虛偽不起來。
最重要的是她耐心十足。要是葉晨,讓她說他好話,難,讓她跟他好好談心,更難。
為什麼跟陌生人她能好聲好氣好脾氣,而對待心愛的人,她卻毫無耐心,只會發脾氣?!
宜婷的一番話,說到了冷風的心坎上,他一直為自己的固執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宜婷的話似是無形中給了他解釋。
他一直不死心的找那個小女孩,心里隱隱期盼的不就是能跟她重逢,能跟她攜手到老嗎?!
他有些動容的睨著宜婷,當年的小女孩也很會開導人,也很直爽,她們還真是有些相似。
他微微蠕動著唇瓣,好想問她是不是,可是,他終究是沒有勇氣。
宜婷見他直盯著她不說話,揚起手里的樹枝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麼了?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有才,震驚了。」
「是啊,你真的口才好好,讓人羨慕。」冷風回神,發覺自己失態,尷尬的笑了笑,移開自己的視線,看向前方長長的路。
有手腕手的情侶,有一起拉著孩子的父母,還有推著輪椅的老夫妻。
雖然只是背影,冷風的心里還是一陣觸動。
以前,他從來沒有時間多看一下周圍的人或物,就算有時間,他也沒有意識去看一下。
原來周圍還有這樣暖人心懷的美景。
他突然回眸睨了一眼宜婷,她正眯眼看著前方,手里還繞著那根被她快揪光葉子的小樹枝。
如果就這樣跟她一直走下去,會是什麼樣?
冷風突然就有些期待,他思緒又準備開始拋錨的時候,宜婷的聲音又傳進了耳里,「其實,這沒什麼好羨慕的,都是生活所迫。」她嘆了口氣,眸光認真的睨著他,「生活就是很諷刺,別人羨慕你時,你卻正羨慕著別人。」她又將視線移到了正前方的大馬路上,聲音里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落寞,「就像,我很羨慕那些有家人的人,但很多有家人的人,卻羨慕著像我這樣沒有家人的人,你永遠不能下一個定義說什麼好什麼不好。」她長舒出一口氣,回眸朝他笑了笑,「是不是正如人們所說的,得到的就感覺不到好,得不到的永遠就如同一個美夢,讓人欲罷不能的想擁有。」
听到宜婷的話,冷風的心一顫,有些激動的看向她,話語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欣喜,「你沒有家人?!」
沒有家人,越發的有些吻合了!
他有些欣喜若狂,而且,毫不掩飾的顯露了出來。
等他發覺自己的言行有些不得體時,宜婷已經發覺了,她蹙了蹙眉,眸光帶著一絲失望有些不可置信的睨著他,臉上升起了慍怒之色,「听到我沒有家人,你貌似很開心!」
「沒有,沒有……」冷風連連解釋,「我只是有些吃驚而已。」他撓了撓頭,有些緊張的睨著她,一顆心擰了起來。
「是嗎?」。宜婷眸帶探究的睨著他,片刻後,見他無措的笨拙模樣,她忍不住笑出了聲,「看你這模樣也不像是會幸災樂禍的人。」
聞言,冷風緊擰的心稍稍放松了些,他附和的笑了兩聲。
宜婷笑後情緒低落起來,她明眸眯起,看著前方,久久沒有眨眼。
見狀,葉晨猶豫了片刻,鼓足勇氣想問她是不是當年的小女孩,但話說出口,有些跑題了,「其實,我除了有一個雙胞胎哥哥,也沒有其他家人,記事的時候我們就在孤兒院,曾有人收養過我們,不過沒多久就把我們拋棄了,後來,遇到林浩天,他好心幫了我們,我跟哥哥才有今天。」他說完了自己的事後,看著她,卻沒有了問她的勇氣,他「你……你……」你了半天,也沒有再擠出一個字。
宜婷回過頭,眸光帶著一絲心疼的睨著他,心底瞬間涌上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我記事的時候也是在孤兒院,後來也被收養了,不過,我那養父愛喝酒,喝醉了就愛打我,有一次把我頭打的鮮血直流,他都不管不顧,那一次把我嚇壞了,我就直接逃了,再也沒有回去過,不過我沒有你那麼幸運,踫到貴人,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在生命線上掙扎著……」說起過往的心酸,她鼻子陡的泛酸,明眸中漾起了水霧,她揚了揚下顎,看向無盡的天空,太陽悄悄從雲里露出了頭,朝她閃著光,她吸了吸鼻子,長長舒了口氣,「不過,一切都過去了,現在的我,過得既輕松又自在。」
她扔了手里的樹枝,雙手捧住她的臉搓了搓,一甩頭睨向冷風的瞬間,額前的劉海散落開來,一道疤痕若隱若現的露了出來。
那應該就是她所說的被養父打破的吧?!
冷風心一緊,眸底閃過一絲心疼,怪不得她剪著齊劉海,原來是為了遮擋疤痕!
過去那麼多的不快,她還能如此的陽光灑月兌,充滿活力!
冷風越來越覺得她就是他一直要找的那個小女孩,他抿了抿唇,鼓足勇氣看向她。
宜婷正眸光含笑的睨向他。
四目交錯,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情愫在空氣中涌動了起來。
「你以前在哪個孤兒院?」
「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
兩人同時出聲,宜婷的慨嘆聲淹沒了他的聲音。
「你說什麼?」
「是呀。」
反應過來後,兩人又同時出聲,隨即,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後,冷風撓了撓頭,打算再問一遍,「你以前在哪個孤兒院?」宜婷指著一旁的一家川菜館,興奮的道︰「走吧,走吧,去這家吃。」瞬間就把他的話給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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