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蘇杭知道雲開是用毒高手,卻沒想到他一眼就能看出癥狀,詫異地問道。
「七月流火,天下九大奇毒之一。」雲開蹲,仔細查看龍行雲的雙腿,通紅的皮膚下是一道道深褐色的血管,如同干涸的火山熔漿,顯得猙獰可怖。若他所料不差,隔幾個小時之後,紅褐色就會變成藍紫色,如同深海底的溝壑。
「西昆侖山有一種罕見的植物,只生長在噴發不久的火山口里,並且只在每年的七月開花,當地采藥人稱之為七月花。」雲開替龍行雲放下褲管,起身凝重地說︰「這種花本身具有強烈的火毒,若有人發現花苗後,一直以昆侖山頂的冰雪澆灌,花的毒性會轉為更劇烈的寒毒,以此花為主藥配置出的毒藥,就是七月流火。」
「中了七月流火的人,渾身如同火燒,有時又如墜冰窟,冷熱交替之下,生不如死。」雲開有些佩服地望著龍行雲問︰「龍叔的癥狀是不是這樣?」
龍行雲拍著輪椅的扶手,突然爆發出一陣暢快的狂笑,震得整座小樓都在抖動。蘇杭和雲開不解其意,只有龍顏明白義父的不甘,借著倒茶的時候掩飾眼底的淚光。
笑夠了,龍行雲整個人都輕松下來,感慨地說︰「七月流火,好名字啊!老子被折磨了三年,還被人譏為絕癥,總算有人給老子鳴冤了……」
「三年?!」雲開要膜拜了。大神啊,絕壁的猛男,一般人連三小時都挨不,三年之後他居然還笑得出來,跟個沒事人似的該吃吃該喝喝,也虧得他內功深厚,把毒素逼到雙腿才保住一命。
龍顏迫切地問道︰「有解藥麼?」
「七月流火無藥可解。」雲開無奈地搖搖頭,扭頭問蘇杭道︰「局部放血試過吧?」
蘇杭點了點頭。「我一直在用針灸替龍叔緩解,卻始終無法治愈,所以才找你來……」
雲開沉默了一陣,又開口說︰「辦法倒是有,最簡單的就是截肢。龍叔既然能把毒素逼到腿上,截肢就能將毒素清除……」
龍行雲擺了擺手,直接否定道︰「這法子不要想了。要我一輩子坐輪椅,老子寧願現在出去死在戰場上!」
雲開早知會是這樣的回答,接著說道︰「另一個辦法是以毒攻毒。龍叔不介意的話,等會兒我抽點血回去化驗,看能不能找到另外的毒藥來克制……」
「想割肉都成,只要能保住這雙腿。」龍行雲豪邁地點頭道︰「老子還想站起來,親手去收拾那幫打不過老子,只會使陰招的宵小……」
這話雲開听著就不樂意了。下毒這麼有技術有內涵的職業,腫麼就成宵小了吶?拿著刀劍的華夏豪杰,還不都被扛著洋槍洋炮的宵小給拾掇了?舞刀弄槍那是體力活,完全木有技術含量,科學技術才素第一生產力的好伐?
可惜,在龍大高手面前,他也只能月復誹一下而已。
從銀月山莊下山的路上,雲開疑惑地問蘇杭︰「龍叔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問過龍顏,她說是軍事機密拒絕回答。不過我听警衛喊龍叔為首長,十分崇敬的樣子,所以龍叔應該出自特別軍事部門,別的我也不是太清楚。」蘇杭簡單地說了下,又問雲開道︰「你有多大把握給龍叔解毒?」
「得做過血液分析才知道。」
雲開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因為實在難以回答。事實上他有百分百的把握解毒,可解毒方法涉及到他的自身安全,在了解龍叔的身份和人品之前,他是不敢貿然出手的。
傳承神秘的毒手藥王家族中,每隔數代便會隨機出現一個無藥之體。自古以來,毒即是藥,藥即是毒,《禮記》中說「醫師掌醫之政令,聚毒藥以共醫事」,民間也有「是藥三分毒」的說法。所謂無藥之體,即所有毒藥對他無效,因此很容易成為用藥高手,家族傳說中的藥王始祖神農氏便是無藥之體,因此可以嘗百草而不中毒。
無藥之體的缺點也顯而易見。因為對藥物免疫,一旦受了重傷或重病,同樣會面臨無藥可治的絕境,只能依靠自身免疫力硬扛。雲家族譜中記載的幾位無藥之體,全是一代用毒高手,也全都英年早逝,因此後來的族規中增加了一條︰身為無藥之體的後人,必須從小習武以防身健體。
身為無藥之體的雲開,他自身的血液就是特效解毒藥,只是這個秘密萬萬不能外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旦泄露出去,容易為人所乘不說,被抓去做白老鼠也未可知。雲開是個愛惜生命的人,尤其愛惜自己的小命,若不是想借助現代科技解開無藥之體的秘密,他這個未來的毒手藥王,到哪里不是吃香喝辣,還用得著來市二醫院當個小藥師?
蘇杭可不知道,這個常把「小氣妞」掛嘴邊的家伙,才素真正的小氣鬼。直白地說,這貨就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受不得人家一點點好,也吃不得別人一點點虧的主,只有在確認龍叔能保密的前提下,才會使出這萬不得已的解毒方法。他的如意算盤是,先研究七月流火的正常解毒藥,療毒過程中觀察龍叔是否值得冒險再說。
「會診時,你是怎麼發現藥物中毒的?」回到市區,蘇杭終于問出這個納悶了許久的問題。
「很簡單啊,你們這些專家是就事論事,所以根本不會往這個方向想。」雲開很臭屁地說︰「我就覺得副院長不是好人,在有罪推定的邏輯下,自然容易發現問題。」
蘇杭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答案,白了他一眼說︰「你怎麼知道是副院長搞鬼?」
「開除我的事難道不是他指使的?再說了,他兒子都想把你那啥了,他這個當老子的能好到哪去?」
「你這素打擊報復!」
「你還真說對了,我就是打擊報復。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滴水之仇哥用拳相報,想讓我滾蛋的人,我讓他先滾蛋……」
「明天的藥檢結果,若是沒問題你腫麼辦?」不知不覺間,蘇杭也沾染了雲開的口吻。
「腫麼可能?藥劑科的進藥渠道一直有貓膩,就是不知道牽涉到誰。我人微言輕,若是事前舉報出來,死的一定是我,所以只能偷偷調查。」雲開得意洋洋地解釋道︰「我在住院部看到用藥清單時,就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到底什麼藥物有問題?」
「所有患者都服用過小兒金丹片!」雲開翻著白眼道︰「這麼說你還不明白?」
蘇杭也是中醫師,稍一琢磨就想通了,不由得大驚失色道︰「他們竟敢用關木通代替川木通入藥?!」
「利欲燻心,還有啥不敢的?」
作為一個有職業道德的醫師,蘇杭自然痛恨這樣的惡行,不再詆毀雲開的陰險了。悶悶不樂了好半天,直到雲開快下車時才感慨地說︰「你才進醫院幾天啊?貌似只有你這樣的壞人,才收拾得了這幫壞人……」
「我就當你是夸我了。惡人自有惡人磨,我樂意當那第二個惡人。」雲開嘿嘿直樂,嘲笑道︰「象你這樣的小綿羊,再不長點心眼,早晚被某個**吃掉……」
「切,姐的銀針是吃素的?」
「還真是吃素的。我要是吳海清,你絕對逃不月兌毒手……」
「你敢?!」
「放心吧,你又不是惡人,我不會給你下藥的,除非你想強暴我……」
「滾!」幾句話不對嘴,蘇杭又快被氣暈了,猛地踩下急剎車,紅著臉喝道︰「下車!」
「我說大姐,人還沒送到呢!再往前二十米……」
「姐又不是你司機,趕緊下車!」蘇杭氣洶洶地嚷道。
「果然是個小氣妞……」雲開磨蹭著下了車,嘴里還不停嘀嘀咕咕。
蘇杭猛踩油門,一溜煙地開走了,身後隱約傳來一陣促狹的笑聲。她氣得直跺腳,惡狠狠地咒罵道︰「魂淡,魂淡!姐一定要你好看,一定要……」
……
第二天一早,市二醫院就火了。
不是火爆的火,而是被患者家屬架在火上烤。PCR檢查結果出來了,藥物檢查結果也出來了,事實證明雲開的判斷完全正確。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院方再也無法隱瞞消息,只能公布檢查結果。憤怒的患者家屬群情洶涌,將醫院圍了個水泄不通。
「無良醫院,假藥害命!」
「我可憐的孩子,嗚嗚嗚……媽不該送你來這家黑心醫院哇……」
「我告訴你們,你們是在謀財害命!我們要聯名控告!」
「這是謀殺,必須嚴懲罪犯!還孩子一個健康,還家屬一個公道!」
「砸了,全都給我砸了!」
「……」
若非意識到情況不妙而提前報警,不少警員在現場維持秩序,醫院還真有可能被憤怒的人群給砸了。
除住院部外,醫院里沒有任何一個病人,各個診室都大門緊閉。秦院長帶著幾名主任醫師,上上下下忙得焦頭爛額,一個勁地跟家屬賠禮道歉,表示一定盡全力救治孩子們,一定嚴查凶手嚴懲罪犯,並引咎辭職給群眾一個交代。
醫院二樓的副院長辦公室里,吳國華和吳海清如喪考妣。
吳國華「啪」地一耳光煽在兒子臉上,怒吼道︰「跟你說過多少次!少在醫院里玩女人,少在醫院里玩女人,你他媽的就是不听!這下好了,惹到那個掃把星,你說現在怎麼辦?嗯?你說啊!」
吳海清臉上立刻出現五道清晰的紅印,捂著臉絕望地說︰「爸,咱們去自首吧!」
吳國華頹然地癱倒在沙發上。
沉默了許久,他面無表情地指點著兒子說︰「你爸是過不去這關了。事情我扛下來,你去舉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