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都,銀月山莊。
宮萬軍正襟危坐,對輪椅上的中年人尊敬地說︰「首長,情況就是這樣。上面不同意大動干戈,我們警局能做的不多,而青幫似乎早就得到消息,犯罪活動更加隱蔽,很難抓到證據……」
龍行雲的眼底閃爍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怒火,手指在護手上緩緩敲擊,半晌後開口道︰「你們警局的事,我也不便過多插手。萬軍啊,咱們不談正事了,陪龍叔到院子里走走……」
「是,龍叔!」
龍顏推著輪椅向屋後花園走去,宮萬軍和身後的宮千山趕緊跟在後面。銀月山莊後院很大,院里的桂花已凋謝,菊花卻開得正茂,散發出一股濃郁的清香。
在一片小紅菊前,龍行雲示意龍顏停下輪椅。望著那片小紅菊,他沒有回頭看宮萬軍等人,自顧自地感慨說︰「以前這里雜草叢生,園藝工拔了=.==好多次,都沒法拔干淨。後來我給他出了個主意,種了這片小紅菊,雜草就沒了。」
「農民種地也是如此。要想除掉田里的雜草,不是用手拔,不是用鋤鋤,也不是用火燒,方法只有一個,就是讓莊稼佔據這片田野……」龍行雲回頭望著宮萬軍父子,若有所指地說︰「萬軍,你明白了麼?」
宮萬軍明顯愣了一下,突然眼神一亮說︰「多謝龍叔指點!我馬上安排……」
「你們警局怎麼做,不必告訴我。」龍行雲擺了擺手說︰「我身體不好,就不留你們吃飯了。回去代問老爺子好……」
宮萬軍父子尊敬地告辭離開後,龍顏忍不住出聲道︰「義父,這樣做會不會前門驅狼,後門進虎?」
龍行雲搖搖頭說︰「還不至于。你想想,華夏這幾千年來,江湖勢力有真正消亡過麼?既然消滅不了,不如因勢利導。陳繼雄這人我了解,算是個有底線的江湖人,走私販毒、殺人放火之類的事不會做,這也是咱們的底線。他若是敢走青幫的路子,哼哼!」
龍顏不吭聲了,推著輪椅往前走。快進屋時龍行雲吩咐道︰「既然制毒基地找到了,你跟左輪走一趟吧!」
「我走了,義父怎麼辦?」
「你真當義父是個殘廢了?」龍行雲瞪了龍顏一眼說︰「放心,暫時還沒人動得了我!听說那小子在山里采藥,遇上了就順便幫把手……」
千里之外的神農後山,令廣譽和令衣香兄妹倆站在懸崖絕壁頂上,居高臨下俯視著對峙中的兩伙人。令衣香訝然一笑說︰「那倆家伙挺能惹事嘛!居然被人拿槍頂著,到底得罪了什麼人?」
懸崖頂上秋風凜冽,令廣譽長身而立衣袖翻飛,漠然開口道︰「咱們的正事要緊,無關之事少攙和。那家伙逃了一天一夜都沒抓住,快成叢林之王了……」
「不然家里會那麼重視?」令衣香嬌蠻地跺了跺腳,狠狠地說︰「還不能傷了他,要不早抓住他了!」
「走吧,早點抓住帶回去交差,省得夜長夢多。」令廣譽說完,轉身便走。
令衣香又往下瞟了一眼,望著被手槍頂住的雲開等人,于心不忍道︰「咱們真就不管了?前天才吃過人家的烤洋芋,要不叫些小伙伴去搗搗亂?之後是死是活,都不關咱們的事……」
「隨便你。」令廣譽頭也不回地徑直走了。
……
被手槍頂住腦門的雲開扭頭一看,竟然是陰魂不散的奇虎。奇虎一身迷彩滿臉得色,眼底冒著凶光,盯著雲開戲謔地說︰「听過一句話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這里風景好,你這個墳墓選得不錯,哈哈哈哈!」
「矮油,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虎哥!」雲開眼珠亂轉尋找月兌身之計,嘴里卻不著邊際地忽悠道︰「虎哥,你的腿傷好了?上次真不好意思啊,那個喜歡玩針的小妞其實我也不熟,要不我回去叫她給虎哥賠個禮道個歉?你看你扎了我一錐子,卻在自己腿上扎了三刀,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多大個事兒嘛?要不找個地方坐下來,喝兩杯就把這事兒給圓了?」
「哈哈哈……」奇虎拿手槍戳雲開的太陽穴,沖身旁的同伙放肆地狂笑道︰「臥槽!他說啥你們听見沒,賠個禮道個歉?不打不相識?哈哈哈哈!」
「哈哈哈……」一旁的小黃毛和另外兩個槍手也放聲大笑。小黃毛滿臉諂媚地說︰「虎哥威武!我看這小子是被虎哥嚇傻了!」
奇虎陰惻惻地說︰「小子,不怕明白地告訴你!你給青幫惹了大麻煩,是企鵝老大要你的命,還有人出兩百萬買你的第三條腿——冤有頭債有主,你下去了該找誰找誰。至于那個逼老子三刀六洞的小妞,虎哥替你慢慢照顧,嘿嘿嘿……」
「我 個去!要命就罷了,是誰那麼狠,連小弟弟都不放過?」
「多行不義必自斃!估計你還干過yin*人妻女的事,有咱們青幫的作風,哈哈哈……」
雲開尷尬地辯解道︰「冤枉啊,哥還是處男!」
「哈哈哈哈……」
「哈哈,說不定還真是個處呢!」奇虎邪惡地瞅瞅雲開的褲襠,比劃了個一刀切的手勢說︰「你放心,等會兒切的時候,我會點的,哈哈哈……」
雲開打了個寒顫,趕緊拿手捂住,引得幾個殺手哄堂大笑。
一旁的燕小乙突然殺豬似地嚎叫道︰「我是無辜的啊,就是個路過打醬油的!幾位大哥,我跟他不是一伙的,他干的事跟我沒關系,這一路上我早就想收拾他了!你們想把他切成多少塊都跟我沒關系,幾位大哥放了我吧,我保證什麼都不說,什麼都沒看見!」
小黃毛把槍口從燕小乙的眉心移到太陽穴上,嘴里發出「啪」的一聲,燕小乙嚇得一個趔趄。小黃毛哈哈大笑,戲謔地說︰「為了送你們下地獄,我們特意從渝都追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還被蚊子咬得渾身是包,你說會不會放過你?」
燕小乙抬頭一看,小黃毛額頭上果然有兩個大紅包,立刻諂媚地巴結道︰「黃毛哥你腫麼不早說?我這兒有藥,馬上給你擦點,保證一抹就靈!」他嘴上說著,就真準備模腰包給人家拿藥。
小黃毛厲聲喝道︰「不許動!再動老子立刻崩了你!」
燕小乙趕緊把手舉得老高,冒著冷汗說︰「不動,不動!我不動了,黃毛哥你把槍拿穩些,走火!」
老杜早已嚇得面無人色,雙腿打顫,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我……我是無辜的!我就是個山……山里的向導,你們放過我吧,我啥都不知道……」
「你的確是無辜的,」奇虎瞟了老杜一眼說︰「等會開槍準點,讓他少受點罪!」
拿槍指著老杜的槍手點頭答道︰「是!虎哥仁慈,夠義氣!」
老杜一听,直接翻白眼暈了。
奇虎揮了揮手說︰「帶他們到後面去!找個寬敞點的地方收拾了,拍個照片回去給老大看,割了那東西帶走,尸體丟下懸崖喂狼!」
雲開和燕小乙被幾支槍頂著,不得不听從指揮,往死亡之地走去。老杜已經暈倒,被一個槍手拖在地上,兩人互相打著眼色,卻听走在最後的奇虎提醒道︰「你們幾個警覺點,這倆小子有些功夫……」
兩人正在思忖月兌身之計時,听見對面山崖上傳來一陣隱約的竹笛聲。笛聲的音調相當怪異,時而高亢入雲,時而低沉到無聲,突變的音調和急促的旋律,令人血脈沸騰心煩意亂,情不自禁地冒出暴走的沖動。
奇虎等人也听到了笛聲,不由得臉色一變,催促雲開和燕小乙加快腳步。兩人對視了一眼,故意磨蹭著不肯走,雲開被一個槍手踢倒在地,奇虎冷冷地喝道︰「殺了他!」
那槍手抬起槍口,對準雲開胸口便扣動扳機!
雲開順勢一個翻滾,沿著山坡向灌木叢里滾去。「啪」地一聲,子彈射進了草叢里,卻被雲開險險避過。槍聲回蕩在無人的山谷中,灌木叢里的鳥雀被驚得飛起,撲騰著翅膀逃進了側面的箭竹林。
那槍手正要連續開槍射擊,卻听見山坡上一聲虎吼,緊接著是熊的咆哮和狼群的呲牙聲,還有一群猴子「吱吱」叫著,跟在老虎和黑熊身後,從坡頂的杉樹林中沖了出來!槍手嚇得亡魂大冒,倉促間調轉槍口,對準了臨空撲下的老虎!
老虎霹靂一聲大吼,槍手連開數槍,卻被嚇得失了準頭,子彈不知偏到了哪里。一身黃毛夾雜著黑紋的華南虎,輕蔑地斜了那槍手一眼,直接從他頭頂一躍而過,那槍手正慶幸自己撿了一條小命呢,卻沒想到後面還有一大群野獸,直奔他頭頂俯沖而來。
「啊……」槍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很快淹沒在了獸群的吼叫聲中。
一只調皮的金絲猴,看見掉在地上的手槍有趣,抓在掌心瞅來瞅去,還把槍口塞進嘴里啃了兩口,沒啥味道便扔得老遠。一只野狼在槍手身邊停下,低頭在他臉上嗅了嗅,滴答著口水卻沒有下口,一聲長嚎後便躍進了灌木叢。
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的獸群,徹底打亂了奇虎等人的殺人計劃,只顧慌不擇路地向兩側逃竄,哪還有空盯著別人?驚魂未定的奇虎等人,心驚膽戰地望著獸群沖下灌木坡,心中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馬勒戈壁啊,老虎、黑熊和野狼這些食肉猛獸,什麼時候成群結隊親如一家了?獸群最後面,居然還有一條水桶粗的大蟒蛇,沖著目瞪口呆的幾人,示威性地吐了吐猩紅的信子,然後旁若無人地揚長而去……
那個向老虎開槍的槍手,躺在地上早就沒了氣息。沒有一只野獸咬過他,他要麼是被獸群踩死的,要麼是被活活嚇死的。
最怪異的地方也在于此。獸群貌似對人類這種食物完全沒興趣,僅僅是示威性地一閃而過,卻恰好救走了雲開等人。燕小乙早就趁亂消失了,昏迷倒地的老杜也不見了,雲開更是鑽進灌木叢就沒了人影,原地只留下一個裝滿食物的大背包。
神農架的野獸,啥時候學會鋤強扶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