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乙的悲憤很快變成了慶幸。
因為雲開介紹說女神的名字叫陳紫藿,大名鼎鼎的藿辣子是也。
燕小乙在渝都混了不短時間,自然清楚「藿辣子」三個字是神馬意思。渝都江湖傳言,藿辣子是一種傷不起的神獸,造型拉風色彩嬌艷,不過渾身都是毒刺,誰踫誰倒霉,搞不好連小命都會送掉,只有雲開這種愣頭青才會傻不拉幾地去招惹。
雲某人其實也不願意招惹,不著痕跡地下逐客令說︰「酒我就不請你喝了。腫麼說你也是個女大學生,少跟我們這些社會上的人打交道為好……」
「你少來這一套!」陳紫藿冷笑著打斷他說︰「今天你大可以放心,姐就算想揍你,看在四娘面子上也不會在這里動手!」
「這話說的,好像你跟範四娘很熟似的?」
「一般一般,四娘是我師姑……」
雲開總算知道藿辣子的暴力是跟誰學的了,那絕對是有師承來的。
陳紫藿的師傅曾元卿是永春白鶴拳的嫡系傳人,而範四娘則是鼎鼎有名的詠春高手。兩百年前南少林被焚毀之後,白鶴拳由永春傳入南粵佛山等地,名稱也改成了詠春,並涌現出梁贊和葉問等詠春名家,後來李小龍在此基礎上創出截拳道,並傳播到世界各地風靡全球……
簡單地說,白鶴拳和詠春拳其實就素一家人。
作為兩派拳法的頂尖代表,曾元卿跟範四娘互相切磋和印證後,干脆結為了師兄妹,意圖整合詠春和白鶴兩派,重振永春白鶴的威風——這事兒並非沒有先例,形意八卦合二為一之後,才有了暗八門中武力值最高的八卦門,所以陳紫藿說範四娘是她師姑還真沒有水分,她的功夫有不少還是範四娘親傳的,連女漢子脾氣也學了個八成。
範四娘的功夫雲開是見識過的,他連人家一招都抵擋不了,估計跟未入化境的龍神都有得一打。難怪藿辣子這麼牛氣,原來兩江酒吧也算得上她的地盤,嗯,以後沒事少來這種是非之地……
至于現在嘛,雲開沒打算跟一個菇涼家家的一般見識,揉著耳垂說︰「不是我不想請你喝酒,而是沒酒了。要不,你讓四娘再送一瓶過來?不要太好,路易十三就行……」
「這個可以有。」酒已半酣的燕小乙,對這個建議舉雙手贊成。
那話腫麼說來著?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大口喝——他跟雲開算半個知己,還跟陳紫藿話不投機,踫到這兩人他只想說一個字︰喝。
陳紫藿很想將兩個賤人一腳踹到江心去,強壓怒火開口說︰「姐沒胃口蹭你們的酒喝。我爸讓我請你們坐坐!」
「你爸?」
陳紫藿是漢留社的鳳尾老ど,她爸不就是漢留社的龍頭老大,陳繼雄?!
兩人順著陳紫藿的眼神望去,看見一位略微發福的大叔,端著酒杯側坐在一張桌邊。大叔的個子不高,頭發不長,穿著一件灰色的中山裝,面容甚至有些憨厚樸實,眼神有些銳利,面向江心略微出神……
雲開心里涌起一股極其怪異的感覺。這位農民企業家模樣的中年人,就素陳紫藿的老爹,就素漢留社的龍頭,就素鼎鼎大名的黑澀會老大陳繼雄?
他收回目光後,在陳紫藿身上一陣狐疑地猛瞧。暴力妞應該更多遺傳了她老媽的優良基因,才有機會長成這樣的絕色禍害,人間凶器……
暴力妞的凶器一起一伏,抬手就往他雙眼插去。
雲開雙腿用力一蹬,帶著椅子狼狽不堪地迅速後退,嘴里大叫︰「不是說好不打的麼?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出爾反爾,言而無信!」
「姐是女人,當然不是君子,」陳紫藿再度縱身撲上,惡狠狠地說︰「也不是要打你,是要把你的那雙賊眼挖出來!」
「額滴個神吶!」雲開從椅子上跳起來,拔腿就跑。
「額滴個神吶!」燕小乙心有余悸地模了把冷汗,很慶幸自己的自知之明,趕緊撤出戰場躲到一旁看戲。這藿辣子過來,還沒說上十句話就發飆了,可見江湖傳言並非虛構,事實猶有過之!
「紫藿,住手!」
一個有些低沉卻不容拒絕的聲音響了起來。
雲開和燕小乙扭頭一看,原來是農民企業家發話了。陳繼雄緩緩站起來,略帶責備地說︰「紫藿,你就是這樣邀請客人的?」
「姓雲的,你給姐等著瞧!」陳紫藿頓住身形雙手叉腰,人間凶器顯得更加威猛了。
雲開衣衫狼狽,稍微整理了一下說︰「那個,陳社長您別介意,我們就素鬧著玩……」
「誰跟你鬧著玩?」藿辣子余怒未消說。
陳繼雄呵呵一笑,招手示意雲開和燕小乙坐下,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兩人。
服務生取了酒杯過來,給兩人倒滿酒,陳紫藿也氣鼓鼓地坐了下來。
「相請不如偶遇,咱們也算是有緣。」陳繼雄舉起酒杯,注視著雲開平靜地說︰「想必這位就是讓青幫上下顏面盡失的雲藥師?」
「陳社長,您可千萬別這麼說。」雲開偷偷抹汗,翼翼地說︰「我那都是迫不得已,還因此得罪了紫藿大,社長您不會怪罪吧?」
「呵呵,小事一樁。你剛不是說鬧著玩嘛,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不摻和。」陳繼雄舉杯示意,一口干掉後說︰「小友若不嫌棄,就叫我陳叔好了。你跟紫藿都那麼熟了,叫我社長多生分,哈哈……」
「陳叔您客氣了!」
雲開其實很想回答說,哥跟陳紫藿一點都不熟——不過在母老虎的虎視眈眈中,這話他只能在肚子里想想,沒敢說出來。
「小雲藥師,」陳繼雄放下酒杯,兩眼炯炯有神,若有所指地問︰「你對KILLSTARTER上的追殺令怎麼看?」
怎麼看,你說怎麼看?
能當黑澀會老大的人,果然都不是吃素的。陳紫藿的老爹看著滿臉憨厚和善,其實滿月復心眼算計,一開口就想搞抗青統一戰線,他雲某人如果不說錯話,要麼被他坑進黑幫火並的泥塘里,要麼被兩大幫派同時追殺,那時候他唯一的選擇就只有細軟跑……
雲開琢磨了一陣,試探地問︰「陳叔,我听說後面的三百萬賞金是企鵝加上去的?」
「是。」陳繼雄點點頭說︰「我們在青幫的內線傳來的消息,應該錯不了。」
「多謝陳叔了!」雲開貌似受寵若驚,帶著感激的表情說︰「我不過就是個小藥師,哪值得陳叔您這樣的大人物關注?」
「哈哈哈,小友不必妄自菲薄。」陳繼雄哈哈一笑,銳利的眼神閃了閃說︰「你破壞了盧敬亭的毒品交易,雖說有巧合的成分,但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更何況,在奇虎的餃尾追殺下,你不僅活得好好的,我听說你還將奇虎反制了?」
雲開心底再次抹著冷汗。幸虧陳社長還不知道蓮花寨發生的事,還有自己跟特安組的關系,不然陳繼雄鐵定會拖他下水。
他猜想奇虎當時服下噬心蠶後,應該是提前離開了蓮花寨,對後來發生的事情並不清楚。而企鵝作為渝都青幫老大,同時也是青幫東海總壇高層,對毒品種植基地的覆滅應該心知肚明,加上陳紫藿把他私生子廢了的緣故,他雲某人應該承擔連帶責任,所以企鵝才會如此惱火,不將他弄死不足以泄憤。
陳繼雄不明白這個原因,但肯定對此有所懷疑,所以才會用追殺令的事來試探。事情牽涉到特安組這種國家機器,雲開打死也不會說出真相,只好轉移目標說︰「陳叔,請原諒我實話實說,我只是一個小藥師,並不想介入你們幫派之間的紛爭。奇虎的確中了我的毒藥,我有個提議不知陳叔覺得如何?」
陳繼雄眼神一亮問︰「什麼提議?」
「陳叔,這是給奇虎的解藥,每三個月服用一顆。」雲開在桌子底下搞了點下動作,模出一個藥瓶遞說︰「他在我手上也沒啥用,或許你們漢留社用得上,所以……」
陳繼雄的眼神閃動,卻沒有,也沒有取走解藥。
燕小乙能听懂兩人的所有用詞,卻完全搞不明白這兩人到底在說啥,只能一語不發地自斟自飲,反正姓雲的也是只小狐狸,用不著他操那些閑心。
陳紫藿望望自己老爹,又恨恨地望望雲開,最後一把抓過藥瓶揣進了口袋。
陳繼雄暗暗瞪了她一眼,哈哈大笑說︰「那陳叔就不客氣了!如果能將青幫趕出渝都,我漢留社欠你一個人情……」
「另外,追殺令的事情你別大意。」陳繼雄站起身來,作勢告辭說︰「如果遇到麻煩,你可以跟紫藿說一聲,我們漢留社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地盤熟。」
「酒水單我已替你們買過了。你們年輕人多玩一會兒,我年歲大了先走一步,呵呵……」陳繼雄邁著不疾不徐的方步,背著雙手走了,背影的確很像一位農民企業家。
陳紫藿嘴里「哼」了一聲,惡狠狠地瞅了某人一眼,也追著老爹轉身離去。
雲開和燕小乙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模清這對黑道父女的意圖。表面上看,陳繼雄是帶著善意而來,也沒有拿腔作調以勢壓人,可沒說兩句就匆匆離去,貌似有些失望的樣子,天知道這位黑道大佬肚子里打著神馬算盤?
雲開突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打著哈欠說︰「沒意思,咱們也走吧。」
兩人正要出門時,卻被那名接待的服務生叫住了。
「對不起,你是雲開吧?」服務生禮貌地說︰「四娘說有事找您,樓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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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周末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