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短兵之祖,近搏之器。
幾千年來的近身格斗武器,在南山之巔的風雪之中,第一次具備了遠程武器的威力。
或許從這一刻起,沉寂了數百年的劍,再次拿回了「百兵之王」的桂冠。
驀然之間,李棠溪手里的長劍,化成了一道更加迅捷的流光,以視覺無法捕捉的速度,在風暴之中來回穿刺,如電火行空,瞬息千里!
如同龍體術的燕雙飛一樣,御劍術速度太快,同樣在空中留下一道道視覺殘像。長劍多次穿透龍卷風之後,在高空中編織出一朵亮銀的花瓣,如同蜜蜂的舞蹈軌跡。
只不過,這是一曲華麗的死亡之舞。
在無人看清的風暴中心,御劍術的每一次穿刺,都會在龍行雲身上撕下一片衣服,或者留下一道血痕!
龍行雲嚴陣以待,面沉似水。
既然是生死之戰,雙方都使出了看家本事。龍行雲跟不上對方的速度,只能跟上一輪交鋒中的李棠溪一樣,被動地防御挨打,找不到任何反擊的機會。
一道血箭從他肩頭飆射而出,劍光卻已消失在了龍卷風之外!
此時的龍卷風,反倒成了龍神自己的視覺障礙。等他看見御劍術的劍光時,身體已經來不及反應,何談對劍仙的反擊?
龍行雲一聲怒吼,龍卷風狂暴地沖天而起,扶搖直上。
一道璀璨的劍光緊隨其後,先後消失在了雲層之中。
唐北斗等人正要升空觀戰時,卻被杜老頭勸住了。杜老頭長嘆了一聲道︰「別去影響人家的生死戰了。這個層級的戰斗,不是咱們有資格參觀的,一不就會丟了性命……」
一眾暗江湖高手,紛紛默然不語。
漫天風雪之上,黑雲低沉之中,有電光閃爍,有雷聲轟鳴。
小樹林里的數百江湖人,如同雕塑一般靜立,寂然無聲。
沒有人知道,雲端之上的戰斗是如何翻江倒海,何等驚天動地。
許久之後,一道奪目的閃電,突然撕裂白茫茫的風雪,從雲層之中直射而下,狠狠地擊打在金鷹雕塑上,爆裂出一片璀璨的電光!
喀!
喀嚓!
一道轟隆的雷聲從高空傳來,震耳欲聾。
這次是真正的雷電,自然天象!
「冬雷不藏,天下大亂。」姬牧野臉色一變,自言自語道︰「希望是我推測錯了……」
風車車沒听見姬牧野的話,滿眼冒著崇拜的星星,大聲驚呼道︰「我就說是玄幻嘛,連雷劫都搞出來了!」
雲開一腳踹在這貨**上,惡狠狠地威脅道︰「滾粗!」
他話音未落,就看見高高的天空中,有一道人影徑直墜落!
小樹林中一片嘩然。
「不好!」範四娘等武道高手,同時從小樹林中飛身而出,沖向那道加速墜落的人影。
遠水救不了近火,那人影在一晃之間,急速墜入了懸崖之下!
另一道人影,也從高空中晃晃悠悠地摔落下來,手里有一柄長劍。
劍仙勝,龍神敗!
「師傅!」大山狂吼一聲,幾次兔起鶻落之後,沖向崖邊縱身跳下。
不遠處,還有一群身影同時沖下懸崖,領頭的正是一臉焦急的龍顏。
雲開等人緊隨其後,站在崖頂往下探望。
在場所有人都一臉緊張,連宮家兄妹也不例外。龍神如果隕落在渝都,即便是在公平決斗中,也將是震驚華夏的大事件,甚至有可能引發紅牆內的高層動蕩。
劍仙李棠溪的傷勢也不輕,在崖頂盤膝打坐,嘴角還有一絲血跡。宮千闕手持長劍,緊張地守在一旁。
範四娘等人上前問候了幾句。李棠溪睜開雙眼望向崖下,眼神中有些擔憂,有些期待,還有些失落。
懸崖下,有一片茂密的松樹林。
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除了被龍神砸斷的那一棵之外。
一聲豪邁的長笑,遙遙從樹下傳來。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聲起初有些低沉,還有些咳嗽,大概是受傷的原因。隨後越來越洪亮,震得大片松樹上的積雪,撲簌簌往下落。
白茫茫的林海雪原之中,方圓半里內的松樹,都露出了青綠的樹梢!
長笑聲不絕于耳,越來越高亢。聲若洪鐘,勢若雷鳴,穿雲裂石,響徹雲霄。
李棠溪听見笑聲,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重新閉上了雙眼。
沒過多久,一道黑影從懸崖下沖天而起,輕松地落入崖頂。他身上沒有任何內力波動,如同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但範四娘等武道高手,卻齊齊臉色一變!
衣衫襤褸的龍行雲,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卻如同一個威嚴的帝王。
「恭喜龍神!」
李棠溪從地上站起來,雙手抱拳說︰「人情我還給你了。後會有期!」
「恭喜龍神!」
範四娘和唐北斗等人對視了幾眼,立刻明白了李棠溪話里的含義,紛紛帶著羨慕和尊敬的語氣,齊聲道賀。
龍顏和小刀等人,臉色有壓抑不住的喜色。對一眾特安組成員而言,剛剛還在擔心龍神的安危,此時卻听到了最大的好消息,瞬間從地獄沖上了天堂,因為——
龍神一舉突破,晉入化境!
莫裝逼,裝逼遭雷劈——這話完全不適用于龍神這樣的牛人。御劍術殺他不死,天雷也劈他不死,反而助他入了化境,實在是沒天理可言的。
作為龍神曾經的醫生,雲開和蘇杭兩人對龍神的氣機是最熟悉的。在兩人眼里,一直以來氣勢逼人、鋒芒畢露的龍神,此時卻如同一個普通的中年大叔,身上散發出一種無需聲張的厚實,一種平和淡定的從容,一種圓潤自如的大氣。
化境之門,返璞歸真!
龍行雲輸掉了決斗,卻因此一戰入了化境之門。
無論是在江湖還是廟堂,化境高手的話語權無人敢質疑。這種無形的權威與武力無關,便如同春秋時期的孔子,漢代的張仲景,或者明代的劉伯溫。
如今一號首長要給龍行雲下命令,估計都得帶上一聲敬語。李棠溪帶著授意而來,雖然贏得了決斗,但再也無法對龍神指手畫腳,告辭離開時卻被龍行雲阻止了。
龍行雲走到李棠溪身旁,輕輕一掌拍在他後心,隨口說道︰「你是這場決斗的勝利者,急著走干嘛?」
李棠溪一口鮮血噴出,臉色的神色卻輕松了幾分。
他接過宮千闕遞來的濕紙巾,擦干嘴角的血跡苦笑說︰「你先進去了,我卻還在門外徘徊,能不急麼?」
「也快了,我在渝都等你。」龍行雲呵呵一笑說︰「等你也進來後,我還想再領教一次御劍術的威力……」
範四娘插嘴道︰「恭喜龍神和劍仙!」
「如此江湖盛事,怎能無酒?」
她大喝一聲道︰「拿酒來!」
上百江湖人齊聲起哄,紛紛高聲叫好。
有幾個老酒鬼上山時,猜測會遇上老,因此攜帶了不少好酒,此時都貢獻了出來。
在南山之巔的風雪之中,數百江湖高手圍坐了好幾圈。最中間是龍神、劍仙以及知名的江湖前輩,然後是五毒門、八卦門、白鶴拳派等人,年輕一輩都站在外圍。
江湖人也沒太多講究,在熱鬧非凡的扎堆狂歡中,酒瓶酒壺漫天飛,連酒杯也不用,各自拿出手里的絕活,表演隔空飲酒的花樣……
龍行雲跟人有說有笑,忽然望見外圍的雲開和雲山兩兄弟,便招手讓兩人。
雲開心里一咯 ,立刻就知道不好了。龍神把自己的得意弟子叫可以理解,叫他一個小藥師干嘛?
已成化境高手的龍神大大,九成九沒安好心。扮豬吃老虎才符合雲開的理想,而不是在這種場合高調亮相……
果不其然,龍行雲指著並肩而立的兄弟倆,對一眾武林前輩介紹說︰「給各位介紹下這哥倆。雲山是我的關門弟子……」
萬獸門的令狐高,惡狠狠地打斷他說︰「龍行雲,別以為你入了化境就可以欺負人啊!這麼多江湖同道在場,雲山到底是誰家的,還是個未知數呢!」
龍行雲淡然一笑說︰「令狐長老,您先別吹胡子瞪眼。你家那兄妹倆,三個月後打得過他的話,我絕對講理放人,呵呵呵……」
「哼,我還就不信了!」令狐高氣鼓鼓地說︰「三個月時間,你能讓雲山入化境不成?」
「令狐長老放心,絕對不會。」龍行雲謙虛地笑笑,接著介紹雲開道︰「這位是雲開,我的救命恩人。他也修煉過我的龍體術,算是個記名弟子吧……
「大家知道三十年前的毒手藥王麼?就是這小子的爺爺。」
「毒手藥王,雲景天?!」
幾個老一輩的江湖人,包括唐北斗等人在內,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雲開低眉順眼地裝乖孩子,恭敬地對劍仙等人行禮說︰「小子雲開,拜見各位前輩!」
「大家可別被這小子的外表糊弄了。雲景天當年在他這個年紀,大概也不過如此。」龍行雲半真半假道︰「咱們江湖人受了傷,普通醫生束手無策,所以跟這小子套套交情,可以有備無患……」
雲開覺得很累,感覺都不會再愛了——西洋鏡都被戳穿了,這尼瑪以後還腫麼混?
唯一的好處是,今後為難他的暗江湖人應該會少很多。
不管雲開樂不樂意,這個人情他還得認帳。龍神沒說請大家關照,但在這種場合公開介紹,還說是他的記名弟子,就充分表明了照拂姿態——
換成表鏈的話說,龍神大大的意思就素︰「這小子哥罩定了,你們看著辦!」
這世上有幾個化境高手?按龍神自己的說法,全世界的武道化境不會超過五人,如此結實的靠山,那可是跟鐵板一樣一樣的。
陳紫藿最看不得某人賤賤的表情,滿臉不樂意地插嘴道︰「龍神吩咐,紫藿不敢不從。但某些人除了下毒使陰招,我看也不過如此……」
「暴力妞你表亂講啊!」雲開被人當眾臊皮,老大不樂意了︰「信不信我分分鐘打喜你?」
「擇日不如撞日,姐現在就教訓教訓你!」
一群飲酒作樂的江湖人,眼見又有好戲看了,立即鼓掌吹口哨起哄︰「打!」
「打!打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