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雲開跟蘇杭不得不再次聯手,投入對金中銘的促醒治療中。兩人想到就做,從會議室出來,直奔秦老院長的辦公室。
有了救治方案之後,蘇杭的心情很不錯,在電梯里還搶白了雲開幾句。「我就說吶,有人出門了一趟,回來就膽兒肥了不少,原來是入了內視境,敢欺負人了都!」
「有話好好說啊,我欺負誰了我?」
「那你剛才在會議室做了什麼?」
「我倒是想做點什麼來著,」雲開老實坦白道︰「可惜被人破壞了,那啥,未遂……」
蘇杭的眼波里能滴出水來,咬著牙說︰「都那樣了,你還想怎樣?」
那樣是哪樣?怎樣是怎麼樣?
雲開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瞅著頭頂的攝像頭,幽怨地嘆了口氣。小氣妞月復黑著呢,專挑他沒法下手的時候折磨人,能把人整得半死不活的……
秦如海沒在辦公室,而是在中醫門診室坐診。兩人跟門口的值班護士打過招呼,在排隊的病人前面插了個隊,才以患者的身份見到老爺子。
老爺子听兩人講完救治方案,臉上的皺紋逐漸舒展開來,哈哈大笑說︰「不愧是三奇門啊,果然厲害。我本來以為,配置九月肅霜救治七月流火的病例,已經算是醫學奇跡了,沒想到你們還有這種治療顱腦損傷的法子!」
「內力配合針療,這才是咱們華夏針灸的精髓,可惜了……」
秦老院長的惋惜,顯然是指會內功的針灸師太少。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同意你們的治療方案。稍後我會跟其他會診專家通個氣,希望你們能再一次創造奇跡!」
雲開和蘇杭也沒空休息,在食堂隨便填飽肚子,回辦公室又討論了一中午。
剛一,秦老院長便通知兩人到重癥監護室。金玉言陪著老媽寧心怡守在門外,金大叔躺在房間中央的病床上,靠牆還擺了一排心電圖、腦電圖和監護儀,兩名資深護士早已將手術環境準備就緒。
在四五名專家組成員的注視下,蘇杭將銀針扎進了金中銘的手腕,內關穴。
專家組中有一位醫學專家,是來自某個歐洲醫院的交流學者,全球著名的腦外科專家,柯爾溫教授。
蘇杭給金大叔施針時,雲開用眼角的余光看見,柯爾溫教授一直緊皺著眉頭。
「Witcher?」柯爾溫教授小聲嘀咕了一句。
別人听不清楚,但雲開和蘇杭是入了內視境的高手,听力比普通人強多了。雲開的英文不太好,但听風車車說過一款名叫《Witcher》的游戲,大概是邪惡巫師的意思。
很顯然,柯爾溫教授對眼前發生的一切,覺得相當不可理喻,把兩人當成了裝神弄鬼的神棍——顱腦損傷不好好地做腦外科手術,跟手腕有啥關系?更何況,施術者還是兩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不是邪惡的東方巫術才怪……
蘇杭忙著做針療的準備工作,沒空理睬一個鬼佬的碎碎念。
內關穴,位于手腕橫紋上兩寸位置,是針灸術中的常用腧穴之一。《甲乙經》中說︰「寒則通之或灸之,熱則瀉之或水針」,這便是蘇杭要用寒熱交替療法的理由。
她手里的銀針刺入半寸之後,將病人的雙手放平,用她自身的溫和內力調理過氣血,才站起來給雲開讓出位置。
雲開點了點頭,丟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平靜地坐在了病床旁邊。
反正都被人當成神棍了,雲開覺得再裝逼一點,也沒啥大不了的。他吩咐護士取來一個熱敷用的透明水袋,當著幾位會診專家的面,將熱水袋變成了一坨冰塊,還煞有介事地表示抱歉︰「哦,對不起,這太冰了!」
肉眼可見的,冰塊又迅速融化成了水。
兩名護士不明覺厲,圓瞪著兩雙大眼,幸虧戴了口罩看不清表情。
「哦賣糕的!」
柯爾溫教授小聲嘀咕了一句,扭頭望向其他幾位專家時,看見的卻是幾張風輕雲淡的面孔,心頭不由得疑惑不已。
蘇杭對小氣雲童鞋實在太了解了,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雲開糗糗地丟了個眼色,在金大叔額頭上墊了塊毛巾,將低溫水袋放在了毛巾上。他耍的這套花槍也並非一無是處,中醫里叫做冰敷,西醫的說法叫亞低溫治療。
他坐回原位,伸出雙掌,對準蘇杭扎好的銀針,掌心離針尾還有兩三寸距離,深吸一口氣後閉上了雙眼,一副寶相莊嚴的大師派頭。
這架勢落在柯爾溫教授眼里,正好符合了巫師的定義;在秦老院長眼里是整蠱搞怪;在兩個護士眼里是神秘莫測;在蘇杭眼里就一個字,裝。
當然,雲開自己說法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演戲歸演戲,小四和小妖精的老爸還是要用心救治的。他收斂心神進入內視狀態,將內力緩緩導入銀針,寒力在左,熱力在右,沿手厥陰經絡入體,然後與督脈交會于大椎,循脊柱緩緩上行,經風府穴進入腦內……
在雲開的「視線」中,內力所到之處,金大叔的經脈一覽無余。金大叔的身體並不好,經脈有不少堵塞,尤其是腰椎、頸椎和頭部等處,在內視感知中淤積成了一團紫青色。
這會兒他沒空給金大叔調理身體,內力直奔頭部而去。人體中的十二經脈,全部上會于頭部,形成了人體經絡的交通樞紐,可金大叔的交通樞紐塞車了,交警蜀黍下了課,雲開只好開著拖車,把引起堵塞的車輛給拖走。
相應的是,腦部的經絡樞紐也十分敏感,一不就會救人不成,還會把金大叔弄成植物人,所以雲開也很慎重,翼翼地靠近淤堵部位,仔細觀察可能的解決辦法。
重癥監護室里,會診專家們看到的又是另一番場景。
病人手腕上的兩根銀針,入體不過半寸,還有兩三寸露在體外。雲開的雙掌並未接觸銀針,可銀針卻開始了規律性的顫動,似乎有只無形的手在不停撥動——
秦如海等老中醫,都是有些見識的,可那位柯爾溫教授就不同了。柯爾溫是個嚴謹的醫學專家,堅定的無神論者,雖然听說過神奇的針灸術,也了解一些所謂的華夏功夫,可他還是無法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銀針怎麼會動呢?這不科學。
柯爾溫突然想到一種可能,磁鐵!
對,一定是磁鐵。如果銀針針尾是鐵制的,而雲開身上又藏著交流電磁鐵的話,這一切就說得通了。柯爾溫是個正直的人,他認為自己發現了「真相」,勉強壓抑著心底的憤怒,準備揭破邪惡巫師的障眼法,努力尋找著磁鐵存在的蛛絲馬跡。
就在這時,旁邊的護士輕呼了一聲,指著金中銘的臉說︰「秦老,病人的眼皮在動……」
所有人都望了,發現患者的兩只眼皮都在顫動。秦如海若有所思地擺了擺手,扭頭盯著側面的心電圖和腦電圖。
心電圖上沒有明顯變化,可腦電圖屏幕上,那道扁平狀的等電位波形,竟出現了間歇性的尖波!
柯爾溫是著名的腦外科專家,很熟悉各種腦波圖形的含義。等電位波形意味著患者陷入了深度昏迷,而尖波意味著刺激性的神經活動——也就是說,那個巫師的巫術真能讓患者產生神經反應,這怎麼可能?!
不管柯爾溫信不信,秦如海反正是信了。
雲開收回雙手,緩緩睜開了眼楮。秦如海關切地問︰「中銘的情況怎樣了?」
「情況不太樂觀。」雲開搖了搖頭說︰「金大叔的頭部經脈有大片淤堵,說嚴重點就是一團亂麻,梳理起來很棘手。
「好消息是,蘇杭提出的辦法是有效的,不過需要花些時間。如果每天治療一次的話,樂觀的估計也需要一個月……」
秦如海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不迭聲地說︰「有效就好,有效就好啊!」
幾個老中醫專家臉上,也紛紛露出了笑容。金中銘的地位特殊,且不說他的人大代表身份,只說他在華夏商界的影響力,整天都有新聞媒體守在醫院樓下,給會診專家組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柯爾溫教授跟秦如海交流了幾句,猶自半信半疑。他實在想不明白,一群受過高等教育的華夏醫學專家,會采納如此匪夷所思的治療方案。
在他看來,因閉合性腦損傷造成的重度昏迷,最好的治療手段就是做開顱手術,清除造成血液循環不良的病變組織,病人就清醒了。當然,因為腦部組織過于復雜,有可能造成的知覺喪失、記憶丟失或者性格異變,都屬于正常的醫療風險範疇,這也算是國際慣例。
走出重癥監護室後,柯爾溫教授跟雲開打招呼,很不客氣地說︰「雲先生,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說服了會診專家組,但你沒能說服我,請原諒我無法你的醫療技術。
「為了觀察,或者說監視你的行為,我決定在這家醫院駐留一個月。無論如何,我想提醒雲先生,這里雖然是你們華夏,但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垂危的生命!」
雲開听了個半明不白,經蘇杭翻譯後才答道︰「柯爾溫教授,您是一個有道德感的醫生,這一點我很敬佩。但我們華夏的傳統醫學,跟所謂國際通行的西方醫學不同,我很歡迎您在華夏多留一個月,讓我們有機會向您這位著名的醫學專家,展示一下華夏醫術的神奇。如果您還是不,我們不妨打個賭——
「一個月內,如果我和蘇醫師不能救醒患者,我主動向華夏警方自首,承擔醫療責任事故罪。反之,如果我們能救醒患者,並保證患者一切知覺正常,那麼您得承諾在有生之年,為華夏傳統醫術的推動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您敢賭還是不敢賭?」
柯爾溫教授遲疑了一剎那,鄭重地伸出了右手。
不遠處,金玉言摟著寧心怡的胳膊,淚流滿面地望著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