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配!」
這句話屬于群攻技能,連同準岳父、準岳母大人,連同蘇伯英老爺子,整個金銀島一股腦兒鄙視在內,其震撼程度不亞于米國當年在扶桑丟下的兩枚蘑菇彈。
巫七七瞠目結舌地瞪著雲開,腦子一時沒能轉過彎來。額滴個神吶,這貨究竟是腦子秀逗了,還是破罐子破摔,死豬不怕開水燙?
金銀島的蘇氏族人,臉上的表情相當精彩,震驚,呆滯,羞愧,憤怒……最後化成了整齊的敵視,七嘴八舌地呵斥道︰「放肆!我們金銀島的家事,還輪不到你蝴蝶谷的人說話!」
「蝴蝶谷收容宵小,藏污納垢,他還有臉說別人?」
「這小子以為他是誰?就算是雲景天來了,也不敢說這話!」
「口出狂言,封住穴道丟下海去喂鯊魚!」
「丟下去,丟下去!」
「……」
群情激昂的包圍之中,雲開身形單薄,卻毫無畏懼,傲然而立。在說出那樣一番話之前,他對這種局面便有所預料,俗話說打人莫打痛處,罵人莫罵羞處,他在金銀島的地盤上揭人家傷疤,蘇家族人不惱羞成怒才有鬼。
不過,蘇家族人的態度如何,他心里並不關心。
重要的只有一個人,蘇杭。
他搞不明白蘇杭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只是直覺上認為有問題,既然她當初就逃離過金銀島,那麼一定會贊同他的觀點。他不惜以身犯險拋出這個重磅炸彈,一方面是試探蘇杭的反應,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遇上阿丑之後,對金銀島的血統論深惡痛絕,實在有些看不下去的意思。
在雲開眼里,金銀島就是個長了膿包的病人,還藏著掖著不讓人踫——這是病,得治。
他在斗草大會上借題發作,還當著薛部長的面戳破此事,就是想看看人家能把他怎麼著,再決定下一步的對策。以三奇門之間幾百年都扯不清的關系,蘇家人還真敢把他丟下海?老爺子不來找蘇伯英拼命才怪……
大概,這便是蘇伯英一直不吭聲的緣故。
蘇伯英老爺子不吭聲,不意味著別人也會如此。令雲開意外的是,最先站出來說話的人,竟然是小氣妞的老爹,蘇遠樵。
「雲開,你過分了!」
蘇遠樵越眾而出,皺著眉頭說︰「易地而處,如果蘇杭或蘇北去你們蝴蝶谷大放厥詞,說你們包容賊匪,藏污納垢,配不上中醫三奇門之稱,你們雲家會怎麼想?
「看在你年輕氣盛的份上,我們也不想過分為難。你給大家道個歉吧,免得傷了兩派的和氣……」
蘇遠樵這番話算是有禮有節,況且人家還是準岳父大人,雲開不好頂撞,抱拳施禮道︰「伯父您好!按理說您是父輩——子不言父過,女不擦母艷,我的確應該跟您道歉才是,可是您剛才所說的,小子認為有必要解釋一下。
「蝴蝶谷包容賊匪這一點我不否認,但不能說藏污納垢。我們收人入谷有一條原則,只收容避世、避仇或避難者,而且會提前做身份調查,德行有虧者是無法入谷的。伯父您要是不信,小子誠懇地邀請您去做客,親身調查一番再下結論。
「至于您說的道歉,小子雖然確實是有所冒犯,但並不認為我有什麼錯誤。」
雲開望向神不守舍的蘇杭,又掃了四周的蘇家人一眼,梗著脖子死不低頭說︰「我堅持認為,金銀島的傳統違背了天理人倫,並反對蘇杭和蘇北結婚,請伯父見諒!」
那誰說的來著?許多偉大的真理,開始的時候都被認為是褻瀆行為。
雲開的言下之意就素,沒錯啊我輩分低,不該說你們的不是,可那又腫麼樣?就算褻瀆了你們的傳統,拔光了你們的遮羞布,可是我說的是真理,憑神馬跟你們道歉?
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更激怒了周圍的蘇氏族人。
群情激昂之中,第二個站出來呵斥他的人,是蘇北的老爹蘇遠山。
「放肆!這里有你說話的地方?」
蘇遠山大概對蘇遠樵的懷柔政策很不滿意,指著雲開的鼻子喝道︰「我金銀島大喜當前,容不得你在此胡攪蠻纏,無端生事!蘇北,出手把他拿下,等雲老爺子來了再跟他評評理!」
蘇遠山嘴里的話還沒說完,身體便已騰空而起,遠遠地向雲開撲了過來。與此同時,離他不遠的蘇北也閃電出手!
「呵呵,終于忍不住了?!」
雲開早就暗中戒備,未等兩人靠近,雙腿在地上用力一蹬,身體已遠遠地閃到了重樓頂上,蘇遠山父子如影隨形,一左一右同時夾擊而至!
在渝都的時候,雲開跟蘇北曾打得旗鼓相當,最後還是靠毒術獲勝的。即便他在深海之下領悟了龍騰式,此時對上蘇北和不知深淺的蘇遠山,唯一的取勝可能,也只是用龍騰式游斗,然後伺機用毒術下手——
只是,這意味著蝴蝶谷與金銀島之間,將徹底撕破臉。
糾結啊,雲開總算體會到蘇家人的苦衷了。他心里還有些遲疑時,忽然听見水杉林里響起一聲厲嘯,一道高大的人影,幾個起落之間便落入了場中。
阿丑!
阿丑落下之處,正是蘇遠山的掌風和雲開之間。蘇遠山眼里有厲色一閃,右掌並沒有因此撤回,而是重重地擊在了阿丑胸膛上!
噗——
阿丑嘴里噴出一口鮮血,卻硬挺著半步未退,嘴里高聲喊道︰「你——你——們——不——能——打——打——他!」
「阿丑!」雲開見阿丑受傷,兩眼通紅地吼道︰「阿丑,你這個笨蛋!你不要管啊,這事跟你沒關系,你也管不了……」
「雲——雲——開,不——不——打!」
阿丑的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扯動他右臉上的巨大腫瘤,看上去仿佛邪惡的獰笑,那副青面獠牙滿嘴鮮血的樣子,說有多丑就有多丑,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讓圍觀的蘇家人群里,爆發出一陣恐慌的驚叫。
蘇遠山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冷聲喝道︰「畸形就是畸形,吃里扒外的東西!也罷,今天就兩個一起拿下,為金銀島除掉這個禍害!」
「哈哈哈……」雲開這下徹底惹毛了,伸出手指指點著蘇遠山,怒極反笑道︰「阿丑是畸形兒沒錯,可他的心理不畸形,真正畸形的是你蘇遠山,是你們蘇家的奇葩傳統!
「小氣妞,你睜大眼楮好好看看,這就是你的親人,這就是你即將嫁入的家庭!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蘇遠山連畜生都比不上,我呸你一臉!」
蘇遠山,蘇北,加上只有小名的阿丑,這父子三人之間的狀態,用斗草語言來形容就素,「附子狼毒,黑丑厚樸。」
蘇遠山是長輩,雲開此時卻直呼其名,顯然是準備翻臉的節奏。
「小畜生,你找死!」
蘇遠山怒沖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兩柄金刀出現在手心,正要痛下殺手時,卻听見重樓下傳來一聲嘆息。
「遠山,住手吧!」蘇伯英放下茶杯,慢吞吞地站起來說︰「大喜當前,還有遠道而來的貴客,你們鬧成這樣成何體統?」
蘇遠山面色一紅,蘇北恨恨地盯了雲開一眼,低頭不語。
蘇伯英緩步走到雲開面前,意味深長地捋著胡子,看了他好半天才從嘴里蹦出來一句話。「雲家的小子,膽子不小嘛?就算你爺爺來了金銀島,也不敢像你這般肆無忌憚的!你就不怕我廢了你的武功,回頭再問他一個不教之過?」
金銀島的親屬關系復雜,雲開一直沒搞清楚,老爺子究竟是小氣妞的爺爺還是外公,或者是叔公或者外叔公?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在蘇家老爺子面前,他就是大鬧天宮的猢猻,也翻不出人家的五指山。
他敢借機生事的原因,一方面是知道他拉不下臉來以大欺小,另一方面也是在試探對方的底線,想看看老爺子對這件事情的態度。此時老爺子出面喊停,這架自然是打不起來了。
雲開見好就收,立刻換上一副笑臉說︰「在蘇爺爺面前,晚輩哪敢放肆?小子年輕氣盛口不擇言,先跟您老賠個不是……」
「少跟我來這套!」蘇伯英洞若觀火,不客氣地打斷他說︰「你跟你爺爺年輕時就一個德行,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偷奸耍滑,沒臉沒皮。金銀島的事情,豈是你一個毛頭小子能說三道四的?看在雲老鬼的面子上,這件事到此為止!」
蘇遠山和蘇北沒法兒提出意見,雲開就算有意見也沒敢發表,這事就算告一段落。
「本屆三奇門斗草大會,不能半途而廢。」蘇老爺子喊停約架,瞪了雲開一眼說︰「雲家小子,鑒于你無故挑釁在先,斗草階段算打成平手,你沒有意見吧?」
「我……沒意見。」雲開對斗草的勝負並不在意,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定了。」
老爺子掃了幾人一眼,若有所指地說︰「我知道你們想打,下午公平公正地打一場,點到為止,別傷了兩家和氣。雲家小子我提醒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武斗中所使用的毒術,不能是無解或有後遺癥的毒藥,否則你爺爺來了也救不了你!」
雲開和蘇北眼神相交,如同兩只好斗的公雞。
老爺子冷颼颼地掃了兩人一眼,轉頭陪薛汗青跨入了重樓,里面已設好午宴。阿丑抓著雲開的胳膊低聲道︰「我——有——有——事——跟——你說!」
「好,咱們進去邊吃邊說。」
「不——不——我——不——能——進——去——」
「你也是蘇家人,干嘛不進去?」
「他——他們——不——歡——歡——迎我。」
貌似阿丑的自尊心還挺強,不想看見別人眼里的厭惡和恐懼。雲開不願讓他難堪,摟著他的肩膀說︰「阿丑,你可以請我吃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