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神馬情況?」杰諾瑞和瑪雅對視了一眼,擺手制止想開槍的手下說︰「他們鄉下人可真會玩,這時候還有心思窩里斗,哈哈哈……」
所有的貓都有戲耍老鼠的愛好,勝卷在握的十二月殺手也是如此。在這個遠離大陸、通訊斷絕的孤島上,還有什麼能阻擋十二月的步伐?
按照雇主的說法,解劍丹之毒可以持續五六個小時,他們有的是時間好好玩玩。如果可以,杰諾瑞甚至想吃上一頓豐盛的午餐之後,再帶著蘇家人和值錢的客人離開。
那個姓雲的華夏人值得警惕,但他剛才所說的內容,得到過內線的確認。如果他真是一名厲害的毒師,那將是目標人物中價值最高的,對雇主來說如此,對十二月也同樣如此。
毒師,可怕的毒師。
雙子島在華夏的東海上,屹立了數百年而不倒,這不是沒有道理的。如果不是雇主給出的毒藥,十二月的任務將不是一般的棘手,可今天沒費一槍一彈就控制了局面,這就是毒師的威力。
不過,杰諾瑞不相信雲開這個年輕的毒師,在幾十支槍口之下,在兩大高手的眼皮底下,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用他們華夏人的話說,就算他會孫悟空的七十二變,也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
圖樣圖森破。自以為了解華夏文化的杰諾瑞,忘了華夏有一句古話,叫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也忘了一句流行的網絡詞匯,裝逼遭雷劈。
漫天噴血的雲某人,臉上的表情痛苦慘烈,心頭卻總算松了口氣。
要騙過敵人,首先得騙過自己人,真正的知情者只有巫七七和蘇杭。甚至,連她倆都不知道無藥之體的秘密,只是在他的策劃和安排下,制造了這個噴血解毒的機會。
沒有人注意到,金銀島上空不知從何時開始,已聚集了一片濃密的烏雲。
也沒有人注意到,雲開噴到蘇家高手臉上的血珠,似乎帶著某種輕微的腐蝕性,悄悄滲進了皮下毛細血管之中,而流露在皮膚表面的血珠,其實是由內到外滲出來的。
無藥之體,百毒不侵,其血可解萬毒。雖然在龍淵天坑時被破除了一絲,但血液的解毒功效並沒有多少損失,對付解劍丹自然沒什麼問題,剩下的只是磨蹭時間等解藥起效。
不了解真相的蘇北,此時把雲開恨到了骨頭里,很配合地演了一出國仇家恨的苦情戲,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怒吼一聲就撲了上去。兩人一個暫時武功盡失,一個假裝武功盡失,很不講究地玩起了摔跤表演,一時間煙塵四起……
杰諾瑞的殺手本能,終于嗅到了某種危險和陰謀的味道,皺著眉頭揮了揮手。兩名黑衣人會意,舉槍就向雲開和蘇北腳下射去!
砰砰砰——
一串密集的子彈掃射在青石路面上,撞擊出點點火星。雲開和蘇北停住了扭打,身體僵在了原地。
「很抱歉,那位美女只能選擇你們其中一個,而我也只能帶走一個。」杰諾瑞很客氣地跟雲開打商量說︰「雲先生,你沒有完成投名狀任務,我還是殺了你吧?」
雲開舉手辯解道︰「我是一名毒師,很值錢的!」
「對不起,雖然你很值錢,但風險也很大。」杰諾瑞聳了聳肩,伸手模向了腰間的手槍。「正因為你是一名毒師,我還是殺了你放心些……」
「你說的很對!」
雲開的嘴角輕輕翹起,手里的匕首化成一道寒光,閃電般地射向瑪雅。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彈地而起,猛虎出籠似的撲向了杰諾瑞,哪里有絲毫中毒的跡象?
「上當了!」
杰諾瑞心里有一萬頭神獸奔騰而過,舉槍就射。雲開的身形左閃右突,隱約形成了兩道視覺可見的幻影,竟有了幾分當初在南山之巔上,龍神所使用的「雙飛燕」雛形。
砰!砰!砰!砰!
杰諾瑞的子彈,分明擊中了雲開的身體,卻全都穿透了虛無的幻影,悔得他腸子都青了。這個毒師說過解劍丹是他家的配方,沒中毒並不奇怪,所以才丟給他匕首試探。如果他真的殺了蘇北,那就只能和那個侯英布一樣,跟著十二月一條道走到黑,可是……
可是,傳說中的毒師,不都是一群躲在實驗室里的宅男,身體孱弱,性情孤僻的貨色麼?神馬時候開始,一個年輕毒師的身手,居然比他這個職業殺手還要厲害了?
當然,這些郁悶的念頭,只是在子彈落空的瞬間掠過他的腦海。殺手排行榜第十七名的杰諾瑞,絕不只是插科打諢的本事,而是靠無數人頭累積的排名,擅長的也不只是車輛和槍械,還有熟練的自由搏擊,尤其擅長高速運動中的射擊。
數槍不中之後,他完全打消了對雲開的輕視,一邊左右騰挪保持距離,一邊再次模出一只手槍,左右開弓,雙槍連發!
風箏流,大名鼎鼎的風箏流。
風箏流源于蒙古騎射,曾馳騁歐亞大陸無一對手,在高速運動中完克所有兵種。近些年來,這種游擊戰術被再次提起,不只是在山口山之類的游戲中,而是槍手單挑武學高手的殺手 ,其要訣之一就是雙槍同發,否則彈盡時就是敗亡之時。
杰諾瑞便是風箏流的佼佼者,雲開的身形終于被阻擋住了。
另一邊,瑪雅閃身避過飛刀,身體詭異地一晃就消失在了原地。再次現身時,卻到了小院的門樓上,毫無表情地喝道︰「沒用的人都殺了。」
槍口指向盆景林里的黑衣人,齊刷刷地抬起了槍口!
「別殺我!」
一個衣著華貴富態十足的中年人,驚慌地大喊︰「別殺我,我是你們的內線……」
侯英布,有新生代銀行家之稱的侯英布,也是暗中下毒的侯英布!
「侯英布,沒想到會是你!你……」
蘇遠山悲憤莫名,顫抖著手臂指著他,雙目噴火,雙唇囁嚅,卻連一句指責的話也沒說出來。
「侯英布,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白天明也沒想到,內奸居然會是此人,拍著條案怒吼道︰「當初我也沒把握救你,若不是遠山仗義出手,你就算死不了,也會在輪椅上坐一輩子!你怎敢這樣做?你忒麼敢這樣做?!」
侯英布面紅耳赤,看也不敢看蘇家人和身旁客人的表情,佝僂著背影走到院門口,腦袋都快夾到褲襠里了——
那話腫麼說來著?你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耶!
「還有沒有投降的?」
瑪雅再次冷冰冰地揮手︰「沒有了就全殺掉!」
黑洞洞的槍口之下,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求饒。熟悉的人們緊緊地摟在一起,男人摟著女人,大人摟著小孩,壯年扶著老人,紛紛咬牙怒視著一群劊子手。
「殺啊,來殺!沖這里開槍!」
一個粗豪的男人站起來,戳著自己的胸口喝道︰「老子要是喊一聲疼,我就你這個小表砸養的!」
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看起來像個大學教授的樣子,竟昂首挺胸向槍口走去,義正言辭地開口道︰「我不知道,你們十二月究竟是個什麼組織,又受了誰的委托來到這里。我看得出來,你們並非普通的殺手,想必你們中間的不少人,是退役軍人或者雇佣軍吧?
「明面上的殺手組織,不過是你們的掩飾身份,你們這是對我華夏的公然侵略,是對華夏主權和領土的侵犯!我告訴你們,今天的華夏,不是割地求和的華夏,也不是任人魚肉的華夏,等待你們的,將是華夏最慘烈的報復。」
這位教師模樣的中年人,臉上戴著一副厚厚的鏡片,看起來很弱不禁風,身上卻有一股百折不撓的浩然正氣,竟讓一群黑衣殺手的手心里,滲出了幾絲冷汗。
「開槍吧,老子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人生就像打電話,不是你先掛,就是我先掛。咱們跟他們拼了!」
「……」
生死之間,無疑是對人性最真實的考驗。
這些能來金銀島參加婚禮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貴,或者跟金銀島有較深的淵源,自然也有一番見識。金銀島是什麼地方,在華夏朝野擁有什麼樣位置,大家或多或少有所了解,在座的一部尚書薛汗青就是明證。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即便今天會死在這里,也絕不會白白地冤死,一定會有人替他們討回公道,無論是廟堂還是江湖。
在和平年代,很多華夏人會蠅營狗苟,會投機鑽營,會見利忘義……一旦面臨真正的絕境時,卻總會爆發出非比尋常的勇氣,以飛蛾撲火的精神去面對危難,這大概便是我泱泱華夏,能成為四大文明古國之中,唯一留存至今的遠古文明之故。
八百年前的蜀省,因抵抗強烈而慘遭元軍屠城,戰後人口銳減九成五,才有了後來的湖廣填四川之說;四百年前明亡時,一千多京城官員自殺殉國,甚至還有幾百名宮女投河或自縊;八十年前金陵大屠殺時,有沖擊機槍的手無寸鐵者,有拒絕為劊子手開車運送彈藥的匹夫,也有身中三十多刀還在反抗強暴的女人……
這就是華夏人。
哪怕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死也要死得有尊嚴,有骨氣!
「你們這些可笑的支那人!」瑪雅冷哼了一聲,親手從腰間模出手槍,瞄準了那位大學教授。「剛才就已經殺過一個了,殺光你們又如何?開槍!」
「呵呵,開槍吧。」一個渾厚的聲音從賓客人群的身後傳來。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們的子彈快,還是我金銀島的金刀和銀針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