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西山,南北連綿數百里,東西縱深百余里,從西方遙遙拱衛著京城,因而在冷兵器時代,西山就號稱千山拱護的「神京右臂」,也是歷代王朝重兵駐守之地。
西山腳下,有一個普通的軍隊大院。說它普通,是因為在方圓十余里範圍內,這種機關辦公和居住混合的院子並不少見,連建築風格也是統一制式,都是些四五層高的老房子,在高樓林立的京城里顯得非常普通,大多數市民都對此熟視無睹。
大院門口沒有沒有任何標識,只有兩名站得筆直的持槍哨兵。幾棟四平八穩的辦公樓後面,有一個足球場大小的操場,再往里便是居住的生活區,連食堂、醫院和幼兒園都有,跟大學校園竟有幾分相似。
很少有人知道,這里便是號令江湖的六扇門,威懾全球的特安組總部。
此時操場邊的小樹林里,一個身材瘦小卻很精悍的青年,身穿對襟短褂,雙手握匕,在密林里往返騰挪。他雙腳在樹干上一蹬,枝頭的樹葉紛紛飄落,與此同時他身形一晃,便化成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幻影,只剩下兩道亮白的刀光,無聲無息地卷向落葉,如同閃電撕破雨夜。
沒有一片完整的樹葉落向地面,全都化成了指甲大小的碎片,在匕首的旋風帶動下,凌空旋轉成一個超大號的綠色網球,還有白色的刀光閃耀其中。
突然之間,一道勁風遠遠襲來。刀光倏然轉向,如同一條鞭子抽在綠球上,遠遠地射向襲來的黑影。那黑影一聲怪叫,迅速騰空而起,雙掌連拍將綠球轟成碎屑,雪片似的散落在地。
黑影凌空翻滾了一圈,翻身落在精瘦青年面前,大笑道︰「小刀,你切西瓜的技術越來越好了!」
「切西瓜?我看你的腦袋就象個西瓜!」
小刀大怒,反手就向對方的光頭切去。
光頭,正是出身自然門的徐虎,在龍淵天坑地底特訓時,代號龍九。不出任務時,徐虎的愛好是抱著手機玩游戲,比如切西瓜、消豆豆之類的,多次被小刀譏為弱智游戲,此時見小刀切樹葉的動作,很象切西瓜才出聲嘲諷。
徐虎、小刀和雲開等人,當初在龍淵天坑一起同過窗,還一起扛過槍對抗魚頭教官,人生四大鐵中就佔了兩項,關系自然不錯。徐虎打不過小刀,立即高舉白旗,神秘兮兮地說︰「別打,別打,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大驚小怪的,神馬好消息?」
「小師妹,今天下廚了!」
「小……小師妹下廚?!」小刀瞠目結舌,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作為特安組的小公舉,暗江湖上的小龍女,龍顏大小姐的刺刀比菜刀使得好,切人頭比切西瓜更熟練。以小刀的經驗判斷,小師妹會做的菜應該只有一種,方便面。
貓膩,這事兒一定有貓膩。
小刀瞬間便做出了正確的推斷,反問道︰「咱們今天有客人來?」
「是啊,雲開到了燕京,奔馳去機場接他了。」
徐虎模了模自己的光頭,轉身往大院門外走,隨口說道︰「龍頭讓我去門口的食堂,買些醬牛肉和腌蘿卜皮回來。」
小刀兩眼放光說︰「順便去小賣部買幾瓶二鍋頭,馬欄山的!」
「買酒干嘛?小師妹說禁止喝酒……」
「龍九你這個憨貨!」小刀捂著額頭唉聲嘆氣︰「不是哥打擊你,將來你要是去混官場,估計連個小科長都混不上!」
「為啥?」
「領會上級意圖你懂嘛?龍頭讓你去買涼菜,難道你就真的只買涼菜了?小師妹說禁止喝酒,難道你不知道咱們龍頭,唯一的克星就是小師妹?這叫做聞弦歌而知雅意,說人話叫酌情處理……」
「城里套路深,我想回農村!」
徐虎悲桑地哀嚎道︰「小刀,刀哥,你是我親哥,陪我一起去吧!回頭小師妹發飆,我一個人承受不來!」
軍隊大院深處,有一片茂密的雪松林,其中有幾棟普普通通的別墅。從褪色的牆壁和斑駁的屋頂來看,這些別墅大概跟周圍的雪松同齡,都是七八十歲的爺爺輩了。
這里,便是龍神大大的住所。暗江湖傳說,「龍神號令,莫敢不從;劍仙不出,誰與爭鋒?」沒人會想到龍大高手的老窩,竟是在這樣一排不起眼的老房子里,大有把低調進行到底的架勢。
當然,龍神本人也是如此。雲開被奔馳領進屋時,龍行雲正抱著一個老式搪瓷杯子,站在一整面牆的世界地圖前出神,活像個在教室上地理課的大學教授。
「拜見龍神!」
雲開恭敬地請安,卻偷眼看見龍神手里的杯子上,有一個金光閃閃的領袖頭像,下面還有一行紅色的大字「大海航行靠舵手」,不由得涌起一股穿越時空的怪異。
「來了?」龍行雲回過頭來,笑眯眯地招了招手,小聲提醒道︰「來了就先吃飯。不過我可提醒你,不許說不好吃,得夸,可勁兒地夸!」
雲開不明覺厲,驚呼道︰「難道是冰……小師妹做的菜?」
「還能有誰?」龍行雲警告說︰「小子你知足吧!那丫頭這輩子沒下過廚,這是破天荒第一次,你就算吃了拉肚子,也得帶著笑容給我吃光!」
那話腫麼說來著?小師妹做的菜,含淚也要吃完。
連著廚房的餐廳里,龍大小姐系著圍裙忙進忙出,讓雲開有種強烈的違和感。餐桌上擺了滿滿一桌,中間是新鮮出爐的家常炒菜,桌子邊緣是從部隊食堂買來的涼菜,從外觀上看貌似很豐盛,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小刀偷偷望了廚房一眼,動作麻利從桌子底下拎出兩瓶酒,直接倒滿了好幾個空碗,沒想到龍顏鼻子很靈,一個縱步就沖出了廚房,雙手叉腰嬌聲喝道︰「不許喝酒。七月流火的後遺癥還沒徹底清除,李醫師說不宜飲酒!」
「喝一點點沒事,雲開不就是最高明的醫生嘛?」小刀玩的就是先斬後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道︰「小師妹你看,這酒都已經倒出來了,你總不能讓我再倒回去吧?咱們是軍人,不能搞鋪張浪費那一套……」
龍顏凶巴巴地瞪眼,無視抗議打算收走酒碗。一代化境高手龍行雲,在小龍女面前也只能低眉順眼,緊緊地捂著酒碗巴結道︰「閨女,咱們就喝這一碗,一碗!」
雲開也不想跟冰山妞對抗,卻在一屋子人的暗示下,只能站出來解圍說︰「那個……小師妹,你看你做了這麼豐盛的菜,腫麼能少了酒呢?紅花配綠葉,好馬配好鞍,好菜配好酒,有了這碗酒,才對得起小師妹你的第一次哇……」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冰山妞好歹算是讓步了,卻收走了剩下的酒。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一桌子人都坐下來,龍行雲坐在主位,雲開和龍顏分坐兩旁,還有小刀、奔馳和徐虎,以及當初在龍淵天坑代號龍五的哈爾巴拉,那個特種兵出身的蒙古族搏克高手。
特安組里的年輕人,雲開幾乎全都認識,他知道左輪負責渝都分部的事務,而雲山和令衣香去了萬獸門,只是沒看見當初的龍六和龍七等人。
小刀解釋說,有位叫衛一青的米籍華人,是普林斯頓大學的分子生物學家,如今打算返回華夏為國效力,卻受到了米國中央情報局的恐嚇和阻擾,特安組收到消息,便派了龍六和龍七幾人前去護航,正通過第三國轉道國內……
雲開沒有繼續追問,畢竟他只能算半個特安組員,還是大家看在他對龍神的救命之恩份上。
一群男人紛紛向龍頭敬酒,龍顏安靜地埋頭吃飯,眼神卻偷瞟著某人的表情,雲開賣力地夾了好多菜在碗里,貌似真誠地贊嘆道︰「介個魚香肉絲不錯,酸菜魚也不錯。小師妹,沒想到你還會做菜……那話腫麼說來著?不想當將軍的司機不是好廚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龍顏瞪了他一眼,卻突然想起在神農架雲開烤兔肉的那一幕,她還記得某人說過,不會廚藝的醫生不是一個好吃貨來著……
「秀恩愛,死得快!」小刀在肚子里暗暗吐槽,當初小師妹在銀月山莊都下不來床了,當著龍頭的面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騙誰吶?
當然,這話他是絕對不敢說出來的,還一臉諂媚地夸道︰「咱們家小師妹是誰?那是絕壁的好女孩!上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殺得了悍匪,斗得過小三……」
「我還折得斷小刀,打得過流氓!」
龍顏罕見地還了句嘴,令所有人都驚呆了,卻沒人注意到她眼底閃過的一絲黯然。
龍顏剛剛從金銀島返回燕京,自然知道雲開和蘇杭之間的故事。他為了奪回蘇杭,竟然跑去金銀島上搶婚,還敢去堵鐳光狙的槍口,連性命都可以不要了?
對那個風輕雲淡的女醫師,她卻一點都恨不起來。兩三年來,都是蘇杭用針灸給義父吊著性命,即便是不算這份恩情,蘇杭也是她在外界唯一的朋友。
回到燕京後,她才反思義父一直以來的勸戒,她是不是真的太孤僻了?又或者,她這樣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女生,根本不適合普通人的生活,用某人的話說叫注定孤獨一生?
抱著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思,她照著網上的菜譜做了這頓菜。人生百味,酸甜苦辣咸,而她之前只吃過苦,如今終于品嘗到了酸澀的滋味……
吃過晚飯,龍行雲招手讓雲開跟他去書房。小刀揉著吃撐了的肚皮,瞟了一眼在廚房洗碗的小師妹,拉住雲開問︰「有沒有防治拉肚子的藥?那個,酸菜魚里的鹽放太多,宮保雞丁的花生沒煮熟,哥听說生花生和黃瓜同吃會導致月復瀉……」
雲開一把捂住他的嘴,壓低聲音說︰「被她听見你就死定了!放心吧,我早就在菜里面放過解毒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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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解釋下本周更新異常的事。兩個原因,一個是去了杭州出差,見了一個叫瀧澤蘿拉的妹紙,你懂的。真正的原因其實是換地圖,開啟燕京和海外地圖,介個還沒想太清楚,琢磨情節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