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地裂,山呼海嘯。
從數公里外的補給艦上遠眺,島上最高的死火山緩緩沉沒,肉眼可見地消失在遮天蔽日的煙塵中,隨即淹沒在倒灌而入的海浪中,圓形的海島很快變成了一個半月形的海灣。
「老約翰選的墓地不錯……」
雲開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巨浪突然沖天而起,轉眼就沖上了數百米之上的空中。補給艦上的人震驚地看見,巨浪頂端竟是一個方圓數丈的半球,如同一張半透明的巨型傘面,在陽光下反射著灼灼的光華。
執傘的人正是「死神」艾澤瑞爾。而新生的高德,不知何時已換上了一件寬大的白袍,只見祂雙臂平伸,雙目微閉,身後還有一對若隱若現的天使之翼,即便以艾澤瑞爾的化境實力,在祂身旁只是一個卑微的僕人!
「我,來到這個世界。」
高德一開口—無—錯—小說,漫天的灰塵煙消雲散,滔天的巨浪瞬間平息,碧海藍天,飛禽走獸,萬籟俱寂,仿佛陷入了敬畏的緘默和恐懼的顫栗。
「我來到這個世界,以諸神的名義。我的內心是讓我暴力和自私的,這也是世界的形象。我出生的世界就是地獄的景象,黑暗籠罩大地,但必將得到淨化……光明,與我同在。」
「光明與我同在!」
狂熱的吶喊響徹雲霄,從海島上的叢林,從方圓數十公里的海面,從數百米之下的海底傳來,一波一波接連不斷,如同驚天動地的海嘯。
大概,這就是新高德的亮相儀式和就職演說?
雲開跟父親對視了一眼,掩飾不住心頭的震驚。父子倆處心積慮坑死了老高德,還把這個海島毀了個七七八八,可從鬼哭神嚎的聲勢判斷,光明會的黨羽豈非還有成千上萬之眾?!
徹底收攏前任的勢力之後,高德的視線轉向了補給艦上的實驗室幸存者,然後在艾澤瑞爾陪同下緩緩臨近,懸停在補給艦和海島之間的海面上空,頭頂的光傘如同帝王出行的華蓋。
「雲先生,為了感謝你們的貢獻,我準許你等榮幸地加入光明會,成為我的信徒。」
高德臉上帶著仁慈的表情,仿佛這是一種恩賜和殊榮。隨著祂的話音落下,一股無形的精神波動籠罩全場,令人情不自禁地雙腿顫栗,跪地膜拜。
雲崢父子在艦首並肩而立,如同身處在滔天巨浪中的獨木舟,時刻都有傾覆之危。在他們身後,不管是光明會所屬還是柯爾溫等實驗室成員,全都跪成了一片,口中虔誠地高呼著「光明與我同在!光明與我同在……」
雲崢雙手在身前交叉,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圓弧,一片無色無味的氣息緩緩彌漫,面色凝重地開口道︰「高德先生,你忘了我們先前的協議。」
高德若無其事地答道︰「很抱歉,那個協議的當事人並不是我。雲先生若想履行協議,恐怕得去地獄里找老約翰那個蠢貨才行!」
「高德先生,難道你就不擔心身體里的基因毒素?」
「呵呵,基因毒素?」
高德以慣常的憐憫口吻答道︰「的確很厲害,竟然能控制染色體的螺旋結構,連我這個完美的身體都無法抵抗。在你們華夏,這個毒素的名字叫什麼?」
「三生塵夢,九大奇毒之一。」雲崢面無表情地答道,心里卻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三生塵夢醒,一錫衲衣輕。好,好名字啊!」
高德的視線轉向雲開,點頭贊嘆道︰「在這個世界上,能制約我的東西不多,三聲塵夢勉強算是其中一種。可惜啊,你們華夏有句話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這樣嗎?」。
「……」
雲崢心頭劇震,剎那間就明白了一切。老約翰臨死前說高德對基因毒素有反制手段,他當時還有所懷疑,原來問題出在兒子的體質上!
無論是雲家的無藥之體,還是進化版的玲瓏玉體,其血可解萬毒。毫無疑問,雲開被抓住後抽取過血液,老約翰因此發現了無藥之體的秘密,這個秘密高德當然也知道。所以在實驗室被老約翰炸掉之後,高德讓米迦勒帶走了所有人,祂自己卻跟艾澤瑞爾找到了血液樣本,然後解除了身體里的基因毒素。
也就是說,父子倆所策劃的反擊和逃月兌計劃,徹底失敗了。此刻他們所面對的,不僅是成千上萬的基因武士,還有艾澤瑞爾這個化境高手,以及高德這個基因武士的終極版,說是神級高手也不為過!
如果說之前是九死一生之局的話,那麼,現在的局面就是十死無生,絕無幸免。除非,他們願意屈服于高德,真的成為光明會的走狗。
生或者死,這是個難題,但有時候有些人,卻很容易作出選擇。
雲崢緩緩扭頭,深深地凝視著雲開說︰「兒子,咱們回不去啦!」
雲開恭敬地答道︰「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能跟您並肩作戰,這是兒子的榮幸!」
「哈哈哈哈……」
父子倆並肩而立,放聲大笑,壯懷激烈。
沒錯,他們想念華夏的朋友和知己,想念蝴蝶谷的家人和親友,可那又怎樣?
正是為了他們,為了他們的尊嚴和榮耀,為了人間的正義和良知,雲崢和雲開這對父子,在生死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同樣,蝴蝶谷的家訓,「醫者情懷,毒門風骨」,父子二人沒有一日敢忘。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在仰天大笑聲中,兩道身影從補給艦上沖天而起,一左一右襲向半空中的高德。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在父子倆默契的聯手施為下,原本艷陽高照的晴空,突然間陰雲密布,狂風四起,剎那之間,風雲變幻。
漫天的烏雲越來越暗,越來越低,在海面上掀起了憤怒的狂濤,如同青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燒,就連整座海島都在劇烈地搖晃。雷聲轟鳴,電閃如箭,從黑雲中密集地傾泄而下,讓海島四周的基因武士團,恐慌地如同魚蝦潛入了海底。
即便是自稱為神的高德,也不由得瞳孔微縮,深深吸了一口冷氣。
「原來,你們也恢復了武功?!」
高德臉色陰沉喝道︰「勇氣可嘉,不過是困獸猶斗。艾澤瑞爾,給我殺掉他們!」
艾澤瑞爾聞聲而動,化成一道黑影攔向雲崢父子。黑色披風如同張開雙翼的蝙蝠,毫無血色的雙手枯瘦如柴,指尖卻閃爍著黯淡的紅光,血腥而猙獰。
在高速運動中,死神的雙手幻化成了一只巨大的魔掌,猩紅的指尖劃過長空,撕裂空氣帶出一陣刺耳的尖嘯,向父子兩人當頭罩下!
「死神之手!」
父子倆面色微變,心有靈犀地同時出拳,方向不是敵人而是彼此。在雙拳相交的瞬間,兩人的身形借力後退,閃電般地掠出了死神之手的籠罩範圍。
遠處的高空中,高德面無表情,漠然地俯視著這一切。
對于高德而言,死神之手瞬間打亂雲家父子的聯手,並沒有令祂感到滿意,因為艾澤瑞爾是化境高手,是地下世界排名第一的殺手,是跟華夏那頭老龍並駕齊驅的死神!
艾澤瑞爾似乎也感受到了主子的不滿,身形一動再次出手,鬼魅般地撲向雲崢。
雲崢巍然不懼,雙掌一揮喝道︰「翻手為雲。雲來!」
如風卷殘雲,漫天的烏雲聞令而起,頃刻之間聚攏成一團,竟在雲崢身前化成了一道活靈活現的黑色鳳凰,呼嘯著沖向了死神。
與此同時,另一個方向的雲開張開雙臂,仰天發出了一聲嘹亮的鶴唳。
剎那間狂風四起,在孤島上卷起無盡的花草、落葉和砂石,化成了一道綠色的長龍,如同千萬支離弦的利箭,閃電般地射向死神的後背!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蝴蝶谷的施毒三絕技,在父子倆手中同時使出,以一往無前的氣勢卷向了艾澤瑞爾。
「雕蟲小技!」艾澤瑞爾冷哼一聲,在半空中頓住身形,左掌掃向身前的黑雲鳳凰,右掌同時抓向了綠色箭龍,竟以一人之力擋住了父子倆的聯手一擊!
「不夠?那咱們接著來!」
雲崢的話音未落,又一團黑雲在空中成型。高壓中的雲霧竟凝成了實質,夾雜著閃爍的電光,如同一只晶瑩剔透的冰鳳,靈動十足地穿過黑雲,重重地擊向了艾澤瑞爾。
海島四周的基因武士團,有的站在艦艇上,有的懸浮在海面,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對這些半人半獸的基因怪物而言,這種層面的戰斗不是他們所能參與的,化境高手的誤傷都能要了他們的小命,而雲家父子的毒術更是如此。
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冰鳳吸引時,雲開的身影已消失在了空中。
有風,在雲中呼嘯。
有流星,從高天墜落。
有雲,分黑白兩色,形如太極。
「冰火九重天」的升級版,太極九重天。雲開的身影化成了一道破空而來的白線,穿透烏雲時產生了劇烈的音爆,如流星墜地,如泰山壓頂,筆直地轟向了艾澤瑞爾頭頂!
轟——
眾目睽睽之下,光明會的化境高手,「神之左手」艾澤瑞爾,竟被雲開這一擊直接摜入了海島中間,那個因實驗室消失而形成的海灣之中!
剎那間,地動山搖,巨浪滔天。
那話腫麼說來著?裝純遭人輪,裝逼遭雷劈。雲開認為前者說的是高德,後者顯然便是艾澤瑞爾——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從漩渦中狼狽飛出,裝逼的黑色披風濕漉漉地耷拉著,活月兌月兌的一只落湯雞!
雲崢對兒子豎了豎大拇指,豪邁地大笑道︰「死神也不過如此,哈哈哈……我說高德,你是不是該親自上陣了?」
「廢物,蠢貨!堂堂化境高手,竟被人逼得沒有還手之力!」
這一次高德終于動容了,皺眉冷哼道︰「米迦勒,你帶人去收拾一個,小心毒術。記住,如果你們再給我丟臉,我會考慮新的七天使長人選,去吧!」
「遵命!」米迦勒等人渾身一顫,彼此對視了一眼後,閃電般地撲向了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