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盯著手里的密折已經半個時辰沒有動了,似乎要把密折盯出個洞來,陳公公注意皇上的動靜已超過半個時辰,他擔心皇上,這個時候卻不敢開口打擾。
「唉——」
皇上終于長長舒了一口氣,將密折合上。
陳公公也在心里舒了一口氣,遞上茶杯︰「皇上喝口茶吧。」
皇上喝的茶向來都是陳公公親自泡的。
「還真是口干了,」皇上接過茶杯,喝了一口。
猛地把茶杯砸到地上,怒道,「毒害生產中的母親,殺害妹妹,自導自演叛軍作亂的把戲,趁機戕害弟弟,若說他是畜生,還真是侮辱了畜生。」
陳公公扶住搖搖欲倒的皇上躺在榻上,勸道︰「皇上息怒,自個兒的身子要緊。」
皇上在踏上躺下,問陳公公︰「世子的女圭女圭隊咋樣了?」
陳公公笑道︰「這陣子倒是不換著花樣打架了,改學皮猴了,樹上,洞里,水里,凡是能呆住人的地方,沒有他們不敢去的,就是不能呆人的地方,也要擠一擠。」
「這跟在他自家府里玩捉迷藏一樣,任何鬼怪都別想在他周邊藏身。」皇上翻了個身。
「是,皇上英明。」陳公公給皇上推拿起肩臂。
「你說,老七是什麼意思,好生生的搞個弟弟回來,他有沒有弟弟,難道朕還不知道嗎?」。
「皇上都弄不明白的事,奴婢就更加猜不透了。」
「老滑頭。你就是說了真話,難道朕還能真怪你不成?」
「皇上,奴婢是真不知道。」
凜侯爺府內。緒祥一張臉冷得能掉下冰渣來,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封密信。
孫敬低聲稟報︰「也是七爺您福大命大,恰巧那時被困在壕溝,否則性命堪憂。」
緒祥閉上眼楮調息,片刻後睜眼問︰「魏寶兒一家有下落沒?」
孫敬道︰「已經在來京的路上,他一家體型特別,隱藏行跡有些麻煩。走得慢些。」
「吳音薇那里怎麼樣了?」
「五小姐有個條件,要求不能傷害魏寶兒,吳將軍要我請七爺示下。」
「答應她。」
「是。」
「魏寶兒一家到了。先帶魏寶兒去見吳音薇,我要親自去見魏寶兒的父母。」
「七爺。」
「沒事,我會小心。」
兩天後,魏寶兒一家進了侯爺府。魏寶兒被單獨帶進另一間房。
看見坐著的吳音薇。魏寶兒上前就要去抱,吳音薇迅速避開。
魏寶兒滿臉迷惑,不明白他的女圭女圭這是怎麼了,以前可是隨他擺弄的。
吳音薇哄魏寶兒︰「你的女圭女圭死了,我只是和她長得像。」
魏寶兒低下頭︰「我娘捆住了女圭女圭,怕女圭女圭不要我了,女圭女圭動不了,不能找東西吃。女圭女圭肯定是餓死的。」
即使他低下頭,也比吳音薇高近三個頭。吳音薇將他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心里酸楚。
她听譚柳兒分析,可能是因為長期接觸曼陀羅,雖沒有丟了性命,卻導致已十六歲的魏寶兒,只有四五歲左右孩子的智力。
「你的女圭女圭托夢給我,說你沒有玩伴,她很難過,要我找人和你玩,你願不願意?」
「女圭女圭為啥不給我托夢,我很想她。」
「你要是听女圭女圭的話,她高興了說不定會給你托夢。」
「我爹娘也說過,只要我乖乖地不鬧著要回去,他們就帶女圭女圭來給我,可現在女圭女圭都死了她們也沒去帶女圭女圭給我,大人都是騙人的。」
「我沒騙你,我長得像你的女圭女圭,你的女圭女圭才托夢給我,要不她咋怎麼不托夢給別人呢。」
魏寶兒慢慢走到吳音薇跟前,蹲下仔細看吳音薇的表情。
吳音薇心里緊張的要命,強忍著要逃走的沖動,保持一臉笑意,不讓吳寶兒看出破綻。
「你不是女圭女圭,女圭女圭從來不笑。」魏寶兒坐在地上。
「你這麼信女圭女圭,那女圭女圭的話你听不听?」吳音薇避開魏寶兒的眼楮問。
譚柳兒給她治療傷殘時,同時也用了祛疤的藥膏,效果不是很顯著,加上一年多的修養,她的樣貌還是有了大的變化,只要她不和魏寶兒對視,絕對不會引起魏寶兒的懷疑。
魏寶兒不說話,雙手在地上來回磨蹭,吳音薇搬了個蒲團坐在他對面,靜靜等著。
從天亮到天黑,又從天黑到天亮,兩個人就這樣坐著,魏寶兒沒睡,吳音薇也沒睡。
吳音薇打了個寒噤,起身找了件衣服給魏寶兒披上。
魏寶兒開口︰「爹娘騙我,女圭女圭從來不騙我,她真的讓你找人跟我玩?」
吳音薇冷得又打了個寒噤︰「會有很多人跟你玩。」
「那我跟你走。」魏寶兒抬起已磨得血肉模糊的手。
地上鋪著的是打磨的很光滑的地磚,一般情況下,在地上蹭是傷不了人的,可也架不住魏寶兒近十二個時辰的磨蹭。
吳音薇抓住魏寶兒特別大的手,魏寶兒蹭地站起來︰「你生病了。」
女圭女圭生病時周身的空氣都是熱的。
隔壁听牆根的粟倩再也忍不住了,沖過來抱起吳音薇就走,魏寶兒緊跟著也出去了。
粟倩沖出來的那間屋子里,緒祥面無表情,魏寶兒的父母一臉沉思。
「只要能保我兒子生活無憂,我願意說。」魏寶兒的母親開口,不顧旁邊丈夫的瞪視。
「還好你有個好兒子,否則哪里還容得你在這里說話。」吳子易咬牙道。
緒祥聲音清冷︰「我保你兒子此生安樂,興許他還能像正常人一樣娶妻生子,享受天倫。」
「我一定句句實話。」魏母聲音有些發顫。
「唉。」魏父頭扭到一邊默許。
壕溝迷陣始于前朝,一代代下來逐漸沒落,最後只用做秘密種植曼陀羅。
魏家世代守候曼陀羅,他們也不知道主子是誰,只知道曼陀羅收成以後,有人在外接收,家主趁夜色帶人送出去。
出去時只有家主雙眼自由,哪怕是夜里,其他人也都是蒙住眼楮的,接收曼陀羅的人也是蒙著眼楮的,除了首領之外。
很少有外人進壕溝,即使有人闖入,沒有魏家的家主親自送,闖入者一生只能困在壕溝。
守在壕溝不能和外人接觸,嫁娶受阻,要不就拐了外邊的女子進來一輩子不放出去,要不就自家人娶自家人,魏家一代比一代痴傻,一代比一代人生育能力差,一代比一代人命短。
眼見著魏家人口萎縮的厲害,從魏父倒著往上數第三代家主,決定帶家族逃出壕溝。
出壕溝沒多遠就有人圍堵追殺,魏家人不得不退回壕溝。
家主不死心,將出壕溝的方法告訴了所有人,只要有機會就有人往外跑。
也不是沒有逃出去的,不過死的人佔大多數。
上官家被查抄時,壕溝僅剩下魏寶兒一家三口,本來他們要趁亂離開,振武侯的人堵在壕溝出口,他三個人實在抗不了幾十個人,只得听命于振武侯,一家人留下。
緒祥打斷魏母的話︰「還記得和你們接觸的人的模樣嗎?」。
魏母答道︰「為首的人是一個被稱為史公子的人。」
這麼說來,暗坊和壕溝之間是有關聯的。
「那位史公子有沒有進過壕溝,有沒有其他人進去過?」孫敬問。
「史公子听說壕溝里有曼陀羅,本來打算進去的他打了退堂鼓,沒有他的允許,其他人是不能進去的。」
也就是說,振武侯的人從來沒進過壕溝。
史樑的做派緒祥和孫敬明白,凡是有毒的東西,都有可能觸發史樑舊疾發作,史樑不敢冒險,或是他根本就討厭壕溝這個地方。
魏母接著敘述。
吳音薇進了壕溝以後,覺得那一座座破敗的房屋像鬼屋,害怕的發抖,魏寶兒纏著爹娘拆了所有的房屋,按吳音薇的意思,將自己住的院子改建成緒祥見過的那個樣子。
雷冬竹的人包圍並監視暗坊藏兵,暗坊在明,雷冬竹在暗。
可相對于魏家人來說,雷冬竹的人在明,魏家人在暗,壕溝外面的動靜魏父魏母很清楚。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魏家夫婦就相當于黃雀,他們不想惹前面任何一方,也惹不起,只想趁機離開壕溝,保住魏寶兒這唯一的血脈。
怕吳音薇出去後泄露壕溝秘密,又不忍直接弄死吳音薇,這才想了個听天由命的法子,將吳音薇綁在床上,卻帶走所有的衣服和吃食。
吳子易臉色鐵青,雙拳握得嘎巴響,魏母嚇得噤聲。
魏父接著敘述︰「我三個的身高異常,在人多的地方生活難免引人注意,只能選人跡罕至的地方,沒想到還是被侯爺的人找到,在這之前也有幾撥人找過我們,都被我們避開了。」
孫敬問︰「知道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魏父搖頭,「感覺得出,開始時的人只是單純找人,越往後的人越危險,侯爺的人找到我們之前的最後那一撥,渾身煞氣,我一家若是落到他們手里,絕對不能活命。」
「是不是感覺我們的人不會要你們的命,才故意暴露行跡?」孫敬冷哼。
「是。」魏父承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