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祥掀被子下床,一個趔趄跪倒在地。
蔣澤築驚得把水果往地上一扔,幾步竄過去要扶,不過他的動作還是慢了點。
緒祥已經膝行到葛凱琳床邊,就那樣跪著,一只手握住葛凱琳離他最近的手,另一只手模向葛凱琳的額頭,嘴唇囁嚅,兩行淚從腮邊流下。
他的頭發比之前更長了,此時亂糟糟的披散開來,更加像傳說中的野人。
「祥哥,別急,我已經好了。」葛凱琳用另一只手把緒祥的頭發往後順,緒祥流著淚的雙眼暴露在所有人的視野中,看得人心酸。
「哎喲,不忍直視,不忍直視呀。」蔣澤築嘟囔著,搬了把椅子上前,扶緒祥坐好。
葛凱拓把葛凱琳的床搖高了些,方便倆人說話,撿起散落一地的水果放在桌子上,而後示意蔣澤築和他一塊出去。
「得 ,咱就不要在這兒做電燈泡了。」蔣澤築嘴里胡咧咧,順手模了個隻果,邊啃隻果邊跟在葛凱拓身後往外走。
倆人一走,病房里就只剩葛凱琳和緒祥了。
床低,緒祥個子高,他嫌椅子礙事,干脆離開椅子,半蹲半跪在地上,把葛凱琳的手放在嘴邊,嘴唇來來回回親吻著葛凱琳的手,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什麼話都不說。
葛凱琳也沒有說話,任由緒祥好似小孩舌忝糖一樣,嘴在自己手上來回蹭,她另一只手依舊給緒祥順著頭發。
沒有多會兒她給緒祥順頭發的手臂就酸澀無力,重重的摔回床上。
「咚」的一聲雖然聲音不大,也足以讓緒祥回神。
緒祥把葛凱琳的手塞進被窩,起身進了衛生間,很快衛生間就響起水聲。
片刻後,緒祥端著半盆熱水出來,他自己的頭發已經束在腦後,胡子也已梳過,整個人看起清爽了許多。
把水盆放在地上,緒祥擰帕子給葛凱琳擦臉擦手,邊還說著︰「我給滾蛋發了信息,告訴他你已經醒了,他說他已經快到院門口了,給你熬了魚湯,我知道你不喜歡吃魚,可為了你的身體,等下也得多少喝點,幾口也行,反正你剛醒,也不敢給你多喝,幾口剛好。」
聲音有些嘶啞,人也很平靜,一說起話來就喋喋不休,不像是在照顧病人,倒像是在哄一個剛睡醒就鬧著要吃東西的小娃子。
葛凱琳沒說話,隨著緒祥的站起和彎腰,走近和遠離,眼神一直追隨著緒祥,直到緒祥端著水盆進了衛生間,她的眼楮才閉上,夢里的情景在腦海里翻過。
夢里,她忽冷忽熱。
一會兒像是泡在冷水里,渾身纏繞著的紅布被冷水浸透,棉被也吸滿了冷水,沉沉得把她拖到了水底。
她無力掙扎,只能任由冷水灌進她的耳鼻,進入她的肺里,她靜靜等著死亡的到來。
可是她沒有死,隨著水溫漸漸升高,她也慢慢浮出水面,在水底都沒有的窒息,浮出水面後卻鋪天蓋地向她襲來,體溫越來越高,高得她以為自己要燃燒起來。
而後再一次沉入冷水。
反反復復,浮浮沉沉,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每次窒息到她以為自己就要死去的時候,都有一個聲音在呼喚她︰「凱琳,回來,要走咱們一起走,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
那聲音沉悶,悲哀,嘶啞,絕望。
她現在回來了,那滿含各種情緒的聲音,就只剩下嘶啞。
笑容爬上她的臉。
「笑什麼?」嘶啞的聲音在耳邊。
「我,回來了。」葛凱琳睜開眼,盯著眼前緒祥消瘦的臉。
「回來了就好,」緒祥低頭在葛凱琳的額頭印下輕吻,「我手頭上的事也了結了,以後再也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家里。」
「哎喲,我是不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我會不會長雞眼。」
一個聲音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溫馨,範賽琳把兩個飯盒放在桌子上,笑呵呵地問︰「姐夫,是我繼續做電燈泡呢,還是你親自盛湯喂飯,我這個閑人回避?」
也不等緒祥回答,她走到床邊問葛凱琳︰「姐,感覺咋樣?」
「還好,就是有點餓。」葛凱琳想笑,卻因沒有力氣而顯得臉部僵硬。
「得,我還真不該多此一嘴,累就不要說話了,讓姐夫給你喂點湯。」範賽琳趕緊擺手。
回頭告訴正在盛湯的緒祥︰「另一個飯盒里是姐夫你的飯,你別只顧照顧我姐,自己也要當心身體,別我姐還沒好,你自己再倒下,這樣的難夫難妻可不好玩。」
不等緒祥有所反應,她邊往外走邊說著︰「我姐醒了,我們這些燈泡也該撤了。」
然後把她自己關在了門外。
高爭氣一個人站在外面,透過窗戶里掛著的的百葉窗簾看著內里的情景,緒祥輕輕地吹吹勺子里的湯,用嘴唇踫踫勺子外壁,覺著溫度合適了才喂給葛凱琳。
範賽琳站在他身邊,默默陪著他。
半天才開口︰「往往患者醒來,親友們都一窩蜂地圍過去,噓寒問暖,勸患者吃這吃那,看似是對患者關懷備至,其實是在給患者徒加負擔,虛耗患者本就不濟的精力。
高爭氣退後一步,再次貪婪地看了一眼窗內,扭身順著走廊往外走。
走廊盡頭,葛凱拓抱著飯盒邊躲邊吃,蔣澤築圍著他打轉,不時搶一塊牛肉,或是一口土豆,沒有筷子也沒有勺子,就用手抓。
這一層是VIP病房,不像普通病房總也人來人往,倆人你來我往的,旁邊也沒人圍觀。
範賽琳好笑︰「蔣哥,你是餓了幾天咋地,咋還跟拓娃哥搶起食來了。」
「我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老丁做飯又難吃的厲害,哪一天我都沒有吃飽過。」蔣澤築虛張聲勢,趁著葛凱拓听他說話,又搶了塊雞肉塞嘴里。
雷靈香被拘,老丁就像一個隱形人一樣,蔣澤築回到家里只覺空蕩蕩的,他根本就不想在家多呆,每天都在外面混吃混喝,心情煩躁了甚至一天都不吃東西。
黃隻果經過一段時間的療養,神智已基本恢復正常,卻也什麼都不記得了,她這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問不出什麼,公安局讓高爭氣把她接回去養著,往後看情況再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