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院內,月色正濃,露氣也有些上來了。
自然不宜在外面吃糕點,只是走個形式草草吃了點,王輝再也不談沐正堂的事,就談些風花雪月,而顏九成一旁也是詩意風華的,似乎今晚哥三個就是來吟詩作樂的。
高冷是個明白人,人不想講,也不再多問。
「那行,這麼晚了,打擾了。」喝了點茶,吃了點點心,高冷便起身告辭,王輝依舊沒說什麼,只是深深看了顏九成一眼笑道︰「九成,送送高總。」
「不用不用,我開了車,天太晚了。」高冷以為王輝隨口一說,連忙婉拒。
「那不行,你這車也不至于開到胡同里來是不是?九成,送一路。」王輝這麼一堅持高冷心中便明白了幾分,連忙點頭轉身先出了門。
沐正堂這是要顏九成來透露點什麼呢?高冷心想,出了門後左右看了看,已經凌晨三點,胡同里靜悄悄的,顏九成並沒有跟著出來,可見沐正堂在交代他什麼。
高冷等了等,約莫一兩分鐘後,顏九成笑呵呵地走了出來,手上拿著一盒子點心︰「剛從饒老那拿了點心,耽誤了點時間,給。」
說著,兩人並肩而行,高冷沒先開口,既然王輝這麼刻意要顏九成來送,有什麼話,顏九成自個兒會開口,自己開口問怕還犯了忌,就像剛剛一樣,剛說完‘方書記’,王輝臉色就變了。
高冷怕這個方書記和王輝有什麼關系。
之前就因為多話,話說得太直白而犯了忌,這次高冷學乖了,一路不說話,兩人安安靜靜地走著。
「高總。」顏九成見高冷一副淡定的模樣,他不淡定了率先開了口︰「其實呢,誰都知道沐正堂貪污肯定沒這麼多,這捧高踩低的海著呢。」
「嗯。」
「再說了,沐正堂可是當了幾年的紀委書記,這得罪的人太多了。」顏九成停下腳步,前後四處看了看後繼續說道︰「你說,他被舉報的這幾個國家項目有幾個不是他負主責,可問題是他參與了啊,有的人要洗罪名就扣他身上,也是有的。」
「嗯。」高冷惜字如金,看來王輝早就心中有數,只是沒去關注具體是誰而已,而自己卻在那充專家直接點破,真是班門弄斧。
顏九成見高冷一下懂行了,不由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分析沐正堂起碼被人扣了六個億的黑鍋。」說著,他停下腳步將糕點遞給高冷︰「不過哪怕真的被扣了這麼多的黑鍋,他也是貪污了,只是多少的問題。」
顏九成這話沒錯。
沐正堂貪污了,只是沒這麼多。
「他撈是撈不出了。」顏九成嘆了一口氣,靠近高冷輕聲說道︰「不過如果真把這六億的黑鍋被清了,再加上將貪污的錢財都上交,減刑是沒問題的。」
高冷接過糕點。
到目前為止,顏九成還沒有透露半點重要信息,這讓高冷心中有些失望。
「我老師呢,算是功成身退了,你看,腐肉案把凱撒集團已經被弄走了,他也被分到了商業協會謀了個好官職,再卷入這趟渾水實在沒必要。」顏九成知道高冷失望,解釋道︰「之前呢,是想著沐正堂沒貪污,好歹是朋友一場,老師才出手相助的。如今肯定是貪污了,那就」
「王總能在眾人都踩沐正堂的情況下,這麼冒險喊我過來,已經是萬分仗義了。」高冷說的是心里話,他心里知道,王輝將凱撒集團擠出帝國可是立了大功,如今的商業協會職位那就是給他後半輩子安康的職位。不問政治,過得衣食無憂。
沐正堂這渾水,他沒必要沾,卻也沾了。
「你知道為什麼我叫王總為老師嗎?」。突然,顏九成來了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並朝著高冷眨了眨眼楮。
高冷一下警覺了起來,顏九成這話幾個意思?
「為什麼?」他連忙問道。
「我啊,其實不愛書法。」顏九成背靠著胡同大宅的牆壁,點了一根煙,又四處看了看後吸了一口吐了出來,伸出手指了指饒老宅子的方向︰「可是王輝喜歡書法啊,他喜歡,我那也得喜歡是不?我得跟他學啊,所以就是我老師嘍。」
顏九成又吸了一口煙︰「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剛剛回國,我爸就要我認了他當老師,什麼文房四寶,什麼筆墨紙硯,我跟老師玩得那叫一通透,當時他還有好幾個學生呢,現在都分派到各地做的不錯。」
高冷站在顏九成的旁邊,揣摩著他的話。
在官場,師生關系很多,當官的有些在沒有飛黃騰達的時候有過高校教學經驗的,往往提拔自己的學生,這點已經是官場的常規了。而沒有過高校經驗,往往也會提拔一些自己的校友之類的。提拔親朋好友?真做到了一定層次,哪有那麼多可用的親戚可提拔?在優秀的種子里,自然要提拔和自己關系近的了。
當你又不是上頭的校友,也不是他學生,更不是他其他關系的時候,怎麼和人拉上那根情感的線呢?
官員的雅好在這些想往上爬的人眼里,就成了非常好的橋梁了。
某位官員喜歡攝影,行啊!只要你出去拍小花小草,我就幫你拿著設備鞍前馬後,美名其曰︰我也喜歡攝影,可是我拍的不好啊,那我慕名而來學技術的。
對,基本喜歡攝影官員,哪怕他拍得是一坨屎,**後面肯定也跟著四五個徒弟。
所以,在各地級市總會有那麼一兩場攝影作品展,作品不怎麼樣,卻格外地紅火。
如果你遇到類似的攝影展,猜都不用猜,這肯定是某位喜歡攝影的官爺‘徒弟’給開的。當然了,開開攝影展算什麼?得了貴的、好的攝影器材,送給老師把玩把玩,讓老師先練練鏡頭什麼的,也是常事。
這可不是受賄,說好了,只是把玩把玩,只是沒說好把玩多久而已
「不過,我老師的書法可不像其他人是花架子啊,他是真牛。」顏九成這話倒不假,王輝的硬筆寫得確實一絕,否則也不可能跟饒老私交甚好。
要知道饒老這種國寶級畫家,是最最清高的,玩的筆墨紙硯,花架子他可看不上眼,可見王輝是有真本事的。
「行,天兒也晚了,你路上小心點啊。」顏九成點到即止,說到這里就收了嘴。
高冷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是王輝給他指了路了,可是指了什麼路,得他自己揣摩。
官員為什麼說話喜歡含糊?自保。
這指路,可以說指了,也可以說沒指。如果高冷真攪起了官場風雲,他王輝也能說一句‘我可沒管這事’自保。
只是,顏九成這話,什麼意思呢?高冷看著顏九成的背影,陰了陰眼,低頭發了一個短信。
(臨時出差,剛剛到酒店,抱歉。先更一章,一會再寫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