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他這樣決定會冒很大的風險,萬一溫雄在手術室里有個三長兩短,也許溫雨瓷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可權衡利弊後,他還是這樣做了。
手術時機不容錯失,而溫雨瓷的身體狀態實在讓他擔憂,他舍不得她在忍受病痛折磨的時候,還要忍受心理上的另一重煎熬。
樊清予說,即使做完手術,溫雄也不會立刻醒來,那就代表著不但溫雄在手術室的時候,她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手術完成後,即使手術成功,她也要日日夜夜擔驚受怕,直到溫雄醒來。
他寧願瞞著她。
最起碼這幾天她還能好好吃藥,好好睡覺,好好保養身體。
樊清予說,這幾日溫雄的生命體征日漸平穩,隨時可能醒來,而她的身體也一日比一日好了,他才將這個消息告訴她。
也許她會][].[].[]怪他幾天,但只要溫雄沒事,她總會釋然。
「你回去吧,我想在這里多陪爸爸會兒。」溫雨瓷沒抬頭,跪在溫雄床邊,臉頰依舊埋在溫雄臂邊。
顧少修搬來把椅子,將她硬扶起來,坐在椅子上,「地上涼,好好坐著,你身體養好了,才能照顧爸爸,嗯?」
溫雨瓷沒抬頭,只是點了點頭。
從那一刻起,溫雨瓷仿佛被釘子釘在了溫雄的病房里,片刻也不肯稍離。
看她那副執拗的樣子,顧少修暗自慶幸,他的決定是對的,幸好沒在她病的半死不活的時候,把溫雄要手術的消息告訴她,不然溫雄沒醒,她自己要先折騰進半條命去。
接下來兩天,溫雨瓷吃睡在溫雄的病房里,每天給溫雄擦身子,陪溫雄,樊清予說,這樣有利于溫雄從昏迷中盡快醒來。
這天中午,吃過午飯,溫雨瓷困的厲害,實在受不住,抓著溫雄的手,趴在溫雄床邊午睡,半睡半醒中,她忽然覺得有人模她的腦袋,她猛的坐直了身子,看到溫雄的手臂正在艱難的移動。
她整個人都傻了,呆在原地,分不清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溫雄看著她,費力的張張嘴,卻沒發出聲音,只是勉強往往扯扯嘴角,露出一個笑意。
溫雨瓷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很疼很疼。
這不是夢,是真的。
「爸爸?爸爸?你醒了?我不是做夢對不對?」溫雨瓷想撲上去抱住他,又怕壓壞了他,雙手張在空中,又想哭,又想笑,整個表情怪異至極。
溫雄又張了張嘴,還是沒發出聲音,溫雨瓷撲,跪在床邊,「爸爸,你想說什麼?你想說什麼?」
溫雄費力的移動手臂,抓住溫雨瓷的手。
低頭看看溫雄握在自己手上的手,感受到瘦長手指上冰涼的溫度,眼淚唰的流下來,一瞬間所有感覺都那麼鮮明,她猛的跳起來,打開房門沖出去。
「醫生,醫生……我爸爸醒了……我爸爸醒了……」
直到樊清予給溫雄做完檢查,說溫雄恢復良好,再治療幾個月,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下地活動,只要用心修養,不會留下太大的後遺癥,溫雨瓷還?*??南袷竊諉沃小 br />
依舊不敢,不她居然夢想成真了,爸爸竟然真的醒了,真的醒了。
她抓著溫雄的手,盯著溫雄的眼楮,一動不想動,憋得很厲害了,連衛生間都不想去。
她怕這又是她做的一場美夢,夢醒了,她睜開眼楮發現,爸爸還躺在床上沉睡著。
溫雄還不能,不能動,他也一直盯著溫雨瓷看,看了好久,忽然張開嘴巴,努力說了幾個字。
他還發不出聲音,但溫雨瓷看得出,爸爸說,你瘦了。
她猛的趴在溫雄身邊,手臂攬著溫雄的肩膀,又失聲哭起來。
她忘了這些日子她已經流過多少淚,仿佛要連下輩子的眼淚都流出來。
哭過之後,心里只覺得痛快。
爸爸醒了,爸爸終于醒了,她的日子又有了奔頭,只要爸爸還活著,她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怕!
又過了幾天,溫雄身上各種各樣的管子一根一根撤下去,溫雨瓷恨死了那些管子,人的身體里插著那麼多管子,怎麼可能舒服?
見爸爸身上的管子一天比一天少,她一天比一天輕松,每天一睜眼,神清氣爽,眉開眼笑。
終于,溫雄身上一根管子也不剩了,他躺在病床上時,就像個偶然生病,正在休養生息的老人,他自己舒服,溫雨瓷看了心里也舒坦。
慢慢的,他可以說一些簡單的字眼,在溫雨瓷的攙扶下,能在病房里簡單的走幾步。
他的每一個進步都讓溫雨瓷欣喜若狂,她二十四小時待在病房里,寸步不離。
爸爸重生了,她好像也重生了,爸爸躺在病床上時,她發現她有那麼多遺憾,現在爸爸醒了,她可以一樣一樣的去實現。
很多時候,溫雄倚著床頭坐在床上,溫雨瓷坐在床邊,拉著他的手,盯著他的臉,和他。
漸漸的,溫雄慢慢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交流,開始問些的事情。
溫雨瓷不知道該怎樣說,很多時候,都是說些其他的事,糊弄。
溫雄醒來的事情傳了出去,漸漸有人來探病,並且越來越多。
溫雄性情仗義豪爽,這一生至交無數,听說他從病中醒來,昔日好友三五成群結伴來看他。
溫雄雖然已經能,但時還不利落,大多時候是別人說,他含笑听著。
溫雄年輕時亦是備受追捧的英俊,即使如今上了年紀,又在床上昏迷這麼久,醒來後依舊不減昔日風采。
雖然他已經不是景城首富,但那已經烙印在骨子里的氣質風度,依舊讓人心折。
溫相田一家、宗家、路家、賀家還有許許多多與溫雄昔日有交情的故交來看過溫雄,溫雨瓷每次接待時都很歡喜。
她很開心,她希望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爸爸醒了,再過不了多久,她又可以和爸爸生活在一起,陪爸爸一起遛鳥下棋逛公園。
可她沒想到,西陵城、西陵越兄弟居然也來了。
這天她正坐在床邊陪溫雄,听到敲門聲她去開門。
她已經習慣了每天都有人來探望,笑意盈盈的打開門,笑容卻在臉上僵住。
她居然看到了西陵城和西陵越。
西陵城溫和笑笑,「瓷瓷,我們來看叔叔。」
溫雨瓷愣了會兒,將門開的更大些,「請進。」
西陵城和西陵越隨著溫雨瓷進去,溫雄靠坐在床頭,身後倚著個靠枕,見是他們,微微坐直了身體。
「爸,城哥和越哥來了。」溫雨瓷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和表情自然,她不想讓溫雄知道,在他昏迷的時候,西陵越曾經刁難過她。
如果有可能,她想瞞著溫雄在他昏迷時,她所有。
爸爸已經醒來了,她曾經經歷過什麼,都不重要了。
「叔叔,听說您醒了,我和小越都很開心,特意過來看您。」西陵城將手中的禮品放在腳下。
「有心了。」溫雄微笑看著他們。
曾經是養父子的三人,如今相顧無言。
「我昏迷的時候,多虧你們照顧瓷瓷了。」溫雄忽然說。
西陵城臉上頓時浮起羞愧的神色,「叔叔言重了,我們很慚愧,沒能幫瓷瓷做些什麼。」
溫雄目光凝著他的臉看了許久,忽然一笑,「不管怎樣,今天能來看我,總是有心了,唉,人上了年紀就是不頂事,剛剛睡醒,又想睡了。」
字里行間,已是逐客的意思。
西陵城很難過。
無論如何,在他曾經最孤單,最危難的時候,溫家曾為他提供過最溫暖的庇護,而在溫雄身上,他也曾得到過父親般的溫暖。
可以前溫雄昏迷躺在病床上時,他什麼都沒為溫雄做過。
他躊躇會兒,實在無話可說,只得恭聲說︰「那叔叔好好休息,改日我和小越再來看您。」
他們離開後,溫雄讓溫雨瓷在他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瓷瓷,爸爸昏迷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沒有,」溫雨瓷燦爛笑著,用力搖頭,「雖然您病倒了,可我們家還有這麼多親人,他們都很照顧我,我哪有機會吃什麼苦?」
「你這傻孩子,」溫雄模模她的臉,「你和你媽一樣,外柔內剛,身如蒲柳,卻比誰都堅強,溫洛寒好歹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他是什麼樣的秉性我能不知道?我倒下了,他怎麼可能放過你!」
「沒有,」溫雨瓷握著溫雄的手搖頭,「爸爸,您想太多了,他對我很好。」
溫雄笑笑,捏捏她的臉,「傻丫頭,爸爸雖然現在落魄了,但好歹也曾經是景城首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爸爸人現在雖然在病房里躺著,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不比你少。」
溫雨瓷不知道溫雄到底知道些什麼,握著他的手不。
溫雄又笑了笑,憐惜的模模她的臉,嘆道︰「我知道我女兒為了給我籌治病的錢,曾經當過公關,陪人吃喝,喝太多酒,蹲在巷子里吐,還做過會所服務員,別人吃吃喝喝,我女兒只能在一邊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