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長嘆了口氣,「曾經看過一句話,除了回鍋肉更香,什麼再來一遍,都不會是以前那個滋味,我和我的前女友,剛好應了那句話。
她在我最困難的時候離我而去,已經成了扎在我心上的一根刺,稍有不順心意的事情,那根刺立刻就會跳起來,提醒我,她曾經的背叛。
我們總是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們分分合合,吵了大半年,終于都累了,徹底分開……這時候,我想起了她……」
夙汀州看向身邊的女人。
坐在她身邊的女子,安靜的像一副仕女圖,眉眼清淡,目光迷茫,不眨眼珠的盯著對面香爐內升起來的裊裊青煙。
夙汀州看著女子,緩緩開口︰「我開始想念她,或者說,自從我們分開,我從未停止過思念她。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忽然明白,我愛的人,其實一直是她。
在她面前,那種煩躁不安的情緒,不過是種自卑。
因為太喜歡,所以患得患失,總覺得自己在她眼中,不夠美好,因此抗拒自己喜歡她這個事實。
自從她離開後,她夜夜入我的夢,我終于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我開始發了瘋的找她,後來我終于在一家醫院,找到了她。
醫生說,幾個月前,她剛剛在醫院生過一個孩子,但孩子是早產,身體不好,醫生問我,有沒有按時給孩子體檢,孩子發育是否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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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自責,請了最好的醫生醫治他,直到她從昏迷中醒來。
我迫切的詢問她,孩子在哪里,可她那時,已經是你們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
他握著林早的手,憐惜的目光,描畫林早的眉眼,「她不哭不鬧,安安靜靜,可以自理,每天把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漂漂亮亮,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與我交流。」
溫雨瓷忍不住問︰「這麼多年,你們就是這麼生活的?難道她就沒和你說過一句話?」
「沒有,」夙汀州搖頭,潮濕了眼眶,「我時常想,這大概是我的報應,我太自私,太卑劣,所以,命運也毫不留情的懲罰了我,後來,因為公司發展需要,我的全家移民澳洲,我和她之間,平平靜靜過了這二十多年,卻一直沒有孩子,我一直以為,這一生,我注定無子無孫,卻沒想到,我還能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
他轉眼,目光落在夙辰臉上。
夙辰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淡淡說︰「所以……我還是無法知道,我當年為什麼會被遺棄在路邊,對嗎?」。
他神情清淡,心內,卻早已翻江倒海。
父親,母親,對他來說,都是很遙遠的字眼。
昨晚,顧少修與他長談之後,他一夜沒睡,睜眼到天亮。
他已經是成年人,不再渴望父母的庇護和疼愛,他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被遺棄在路邊。
是不是,他和謝雲璟一樣,是個不被人祝福的私生子。
還是和多年以前,他看過的某個故事一樣,他的母親是被壞人強爆,才勉強生下他,生下他之後又恨他,將他遺棄在路邊。
他想過無數個可能,他這輩子最想知道的,就是這件事情。
如今,他終于找到了他的親生父母,卻還是沒辦法知道答案。
「不,」夙汀州看著他,輕輕搖頭,「孩子,我派人多方查證過,他們說,你母親很疼愛你,將你照看的很好,只是有一天晚上,你母親趁你睡著,出去買東西時,被壞人盯上,拖到了暗巷里……」
「你說什麼?」一直面無表情的夙辰,雙手驟然在身邊收緊,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孩子,你可以恨我,但不要怨恨你的母親,」夙汀州含淚說︰「她真的很愛恨愛你,只是,那晚之後,她的精神受了強烈的刺激,從警局出來後,一直精神恍惚,她當時,是租的房子,我千方百計找到她的鄰居,探尋你的下落,她的鄰居說,看著她抱著孩子出去,但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而我,是在醫院找到的她,找到她的時候,只有她自己,沒有你……」
夙汀州悔恨交加的握住林早的手,目光凝著她蒼白如雪的臉,「沒人知道她抱著你離開租住的房子後,去了哪里,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為什麼會遺失,她又為什麼會昏倒在路邊,被送進醫院,這些年,我費了許許多多的人力物力調查這件事,卻始終沒人找到答案……」
他有看向夙辰,眼淚滑出眼眶,「天可憐見,終于讓我們找到了你,你怨我恨我,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毫無怨言,我只想告訴你,爸爸媽媽都很愛你,當年如果我知道你的存在,我一定不會放你媽媽離開,我會好好照顧你們,好好疼愛你們,丟了你,你媽媽如今變成這樣,都是命運對我的懲罰……」
夙辰像是被抽空了身上所有的力氣一般,一直坐的筆直的身體,漸漸委頓下去。
他眼珠轉動,茫然的目光,落在林早的臉上。
這就是他的媽媽。
這就是他的親生父母。
這就是他父母之間的故事。
為什麼听起來那麼遙遠呢?
除了听到林早被壞人拖到暗巷那句話時,心髒狠狠疼了一下,就再也沒什麼其他感覺了。
這些年,他無數次想過,如果有天,他和父母重逢時,會是怎樣的情景。
他設想過無數次,也許是熱淚盈眶,也許是抱頭痛哭,也許是大聲指責,也許是悲痛抱怨,卻沒想過,會像是此刻這樣平靜。
爸爸媽媽,原本應該是世界上最親切的字眼,可是,在他心目中,卻遠不如身邊坐著的大哥,真實鮮活。
他在原地呆坐了許久,晃晃悠悠站起身,臉色蒼白的看向顧少修,「修哥,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顧少修點頭,「讓司機送你,自己不要開車。」
「是。」夙辰點了下頭,再沒看夙汀州和林早一眼,頭也不回的開門離去。
夙汀州張張嘴巴,想要叫住他,聲音卻啞在嗓子里,終究沒有叫出口。
顧少修說︰「夙先生,不要介意,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他需要時間接受。」
夙汀州沖他點了點頭,歪頭看了會兒身邊的林早,又扭回頭看他,「顧少爺,如果可以,我想去拜祭一下令堂大人,當年如果不是她將我和早早的孩子帶回顧家,他也許早已經……」
說到此處,夙汀州心中悸然,不敢再說下去。
顧少修輕笑,「夙先生是長輩,叫我少修即可,家母就葬在離這里不遠處的鳳凰山,如果她知道阿辰如今找到了他的親生父母,她一定會代阿辰開心。」
「少修,」夙汀州有意與顧少修交好,親切喊他的名字,「你是阿辰的大哥,也是他最尊敬的人,如果你不嫌棄,叫我一聲叔叔,以後我們兩家,就是一家人了。」
「好,夙叔叔,您放心,阿辰心軟重感情,即便他一時想不通,但只要你肯花點耐心和時間,他一定會接受您。」
「謝謝,」夙汀州站起身,又扶著林早翼翼的站起,「那就麻煩少修引路,帶我和早早去拜祭一下你的母親,我和早早要當面向她拜謝,當年她救我們兒子的恩德!」
顧少修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派人開車,和夙汀州、林早,一起抵達鳳凰山。
令顧少修沒想到的是,夙汀州竟然在他母親的墓前行了大禮。
他跪在顧念的墓碑前,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
林早站在他身邊,靜靜看著,神情淡如青煙,眉目安然,無喜無悲。
拜祭完顧念,顧少修命人將二人送到酒店,他和溫雨瓷,回到顧家別墅。
洗去一身風塵,吃了點東西,顧少修去了夙辰房間看夙辰,溫雨瓷躺在床上玩兒。
半個多小時後,顧少修推門進來,溫雨瓷放下,抬頭看他,「怎樣?他情緒還好嗎?」。
「還好,」顧少修在她身邊躺下,攬過她的身子用力親了一口,「任誰知道這些,心里也不會好過,總需要一段時間接受。」
「再怎麼說,他都比明陽強多了,」溫雨瓷長長嘆口氣,「明陽醒來第一件事,就是他的親生父親來讓他捐肝,然後他就知道了他母親是被他父親氣死的,再然後,就是他爹也服毒自殺了,這個世上,就只剩下一個和他同父異母,一點感情都沒有的了,你說,這世上還能有誰比他更慘嗎?」。
顧少修輕輕拍拍她,「好了,別再替明陽憂心了,他不是還有你嗎?有你這個貼心的好,是他不幸之中的萬幸!」
「嗯,」溫雨瓷側了側身子,偎進他懷里,又是一身嘆息,「只是有感而發而已,明陽和夙辰的身世,應了那句話,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世事無常,人心叵測,只有想不到,沒有發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