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某人?某人是誰?
富貴險中求,又是何意?
孫稻谷走的很急,顯然並不願再與悠然多說。
某人是指我嗎?
回家的路上,悠然一點一滴的分析。
應該不是。孫稻谷說,若有機會……顯然,這個某人指的不是自己。
忽而一個念頭閃過,悠然頓腳。
忽而明白,孫稻谷說的某人,是高武。于她現在接觸的人來說,也只能是高武。
他的意思是說,靠勇敢與蠻橫武力在戰場上拼殺求富貴太危險,及時收手嗎?
顯然不是。
高武再次上戰場,是奉軍命。軍命難違,這不是人想不想的問題,是無法拒絕的事兒。
不知不覺,悠然又想起,那晚高武和自己興奮不已的談話。
其中,高`.``武不止一次的提到,他遇到了貴人,好像叫什麼……穆德郎,對,他認此人為義父,等于抱上了大腿。可那又怎樣?
想到這兒,又斷了。
臨近家門時,悠然像觸電似的,猛然回憶起在君伯茶館的日子。
有一天,她隱約听到有茶客提起,貌似君伯當年離開南疆大營,並不是因為身體原因才辭官歸隱。好像是被排擠出來的……
到了這兒,悠然再對不上,那就笨死了。
看來,高武抱上的那根大腿,十有八九與君伯當年的離開有關。
而孫稻谷,完全有立場去說這件事。他是想借自己的口提醒高武,別站錯隊,又隱含穆德郎不是什麼好玩意兒的意思。
這樣一想,就順多了。
穩婆見悠然面無表情的進來,還以為她太累了,體貼的囑咐幾句,便去端粥端菜,另外,還有一碗中午剩的肉湯。
悠然的確很累,人累心也累。稍稍吃一些,便去洗澡。
心里有事,直至三更,才迷迷糊糊睡著。
次日起晚了,穩婆覺得她辛苦,早飯時也沒叫她。悠然起身匆匆扒完飯,到田里時,太陽已經升的老高。
周叔正領著伙計們有條不紊的上工。
見悠然急急趕來,笑道︰「東家,你咋又來了?咋不在家好好歇息呢?」
「是啊東家,就剩一小半,我們這些人足夠。今天肯定能搭好。」周元成接話。
說實話,昨天悠然跟著他們一起上工,讓人挺吃驚的。
播種時,周元成純粹是來幫忙,那時,真正算作伙計的,只有周叔一個。只是後來,周叔才傳達悠然的意思,讓周元成也簽了長工的約。月錢豐厚,年底盈利還有分紅,周元成非常樂意。
但是身份變了,態度也要變。
此時在周元成眼里,悠然就是他衣食父母,再不是當年那個令人憐惜的小寡婦。
他們的好意,悠然笑著心領,但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量,棚蓋子早加上一會兒,那黃色的秧苗便少出現一棵。
眾人正干的熱火朝天,徐茂生一個大驚,惹了眾人。
咋了?
「東家,你快看!」
徐茂生指著離田很遠的一條小路,驚叫。
雖隔了很遠,但眾人仍能看清,那是一頂靛藍色的小轎。整個壽安縣,除了縣太爺,誰敢用這樣的轎子?
更何況,轎夫前面,還有四個差役帶路。
但並未敲鑼打鼓令人規避。
「是縣太爺!老天!縣太爺來了……」
周叔慌的看看這個,望望那個,不知干啥。後來突然驚醒似的,看向悠然。
「東家……」
一聲東家,讓眾人回神,紛紛看向悠然。
「還不清楚縣太爺的路徑,咱們先干活。」
分明是朝這里來的。怎會不清楚,眾人一想,許是東家怕出錯,便听命繼續干活。
只是還沒做幾分鐘,詹石修的轎子已經來到田頭。此時,就是個傻子,也知道跑給縣太爺磕頭。
悠然率眾人匆匆趕去,詹石修剛下轎子,悠然等人便與他行大禮。
「高太太……無需多禮。」
仍是溫和如旭的聲,然後又讓眾人都起身。
「本官沿途查看農物生長之勢,路過此地,觀你的莊稼,甚是特別,故停下腳步,來瞧瞧。」
詹石修並未著官府,一身樸素長衫打扮,連鞋子都是粗布面兒的,顯然是真的下田巡農。
悠然帶路。
詹石修問一句,悠然答一句。
對話中,悠然暗笑,什麼路過此地,他巡農不假,但是特別來此察看一番,也是真。
因為詹石修的問題不僅專業,還很有層次,顯然是經常關注她這一塊兒的。
也是,傳遍壽安縣的一大奇景,若說縣太爺絲毫不關心,那還真是……不算個好官。最起碼,說明此人不關心農事。
沸沸揚揚的,怎麼也得听一耳朵吧?
「高太太,此時還未到霜降,你便給這些秧苗穿衣加棉,若是冬雪來臨,你當如何?」
「大人,說實在話,這是我第一次嘗試此逆時令作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話听起來無法,卻透著車到山前必有路的自信。
詹石修爽朗一笑,點頭稱贊,「邱氏,你很有魄力。」
又突然稱悠然邱氏。
悠然莞爾一笑,「謝大人夸獎。」
旁邊一差役突然插話,「高太太,你若真的試作成功,大人一定會把你的事跡錄入本縣縣志。」
我說什麼人這麼大膽兒,除了詹清輝,還有何人?
剛才悠然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詹石修身上,根本沒注意還有個這個人……說的也是,老爹微服出巡,身為捕頭的,怎麼著也得跟上,當個保鏢啥的。
「謝謝詹捕頭,您過譽了。」
悠然謝過詹清輝的好意提攜,又把做主權留給詹石修,兩邊都高興。
詹石修未言語,卻笑著點頭。
在悠然的帶領下,詹石修等人真如下鄉視察的農物的領導,悠然瞬間變做試驗田的代言人,隨走隨講,言辭清晰,邏輯分明,道理深刻。
一路,詹石修不停地點頭。
看向悠然的目光又多了三分贊賞與稱奇。
臨巡查工作結束,詹石修忽然提了一個問題。
「邱氏,這溫棚若是不保溫,你可是賠了大價錢。」
悠然一怔。
又是失敗這個話題。
她抿了抿唇,笑道︰「大人,我知道,我不怕。新鮮事物的成長,總要付出一番代價。」
這回輪到詹石修定住了。
良久,他一臉凝重的點頭,鄭重道︰「邱氏,若以後有任何難處,盡管來找本官。哦,直接告訴詹捕頭、朱捕快、宋捕快就行。」
悠然明白,他們這些捕頭、捕快經常巡街,容易得見。
悠然連忙屈膝謝過,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貌似,手里的瑪法,又無形的多了一層呢。
送走詹石修,眾人歡呼聲四起。再看向悠然時,皆是一副崇拜、欽佩的神情。
對于這些一輩子都沒有資格在自己的田里刨食吃的農民來說(因為他們都沒地),能有機會得到縣太爺的青眼,那怕沾那麼一丁丁的光,這讓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