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沐,好久不見」她從收銀台抬起頭,見來人衣著光鮮,將自己打理的一絲不苟,她微微仰頭眯著眼看近在咫尺的人,倏爾,她勾唇一笑「這段日子,跟我說好久不見的人可真是多,只是似乎我每次見到你,都不會過得很好,既然如此,那麼還是不見的好。」
她諷刺的話沒有令來人卻步。甚至于他的臉上見不到一點尷尬的神色,只是那眸底深處閃過的一抹暗光,揭露了他對喬沐所的不滿,面上依舊笑的溫柔,如沐春風,他說「呵,這些年倒是把你磨練的更加膽大了,還記得以前你可是跟我說句話都能扭捏半天,當時應該是害羞吧?」
她輕笑出聲,她笑「你該不會是來跟我緬懷以前的吧?那你可找錯人了,沒有錯,當初年少無知,我是喜歡過你那麼一段時間,但你們留給我的回憶我可是窮其一生都無法忘懷呢,自然不是因為還喜歡你,`.``我只是在感慨一個人的外表往往決定了一切,人類都是膚淺的,皮相的好壞已經決定了一切。」
「以前的事,我很抱歉,我並不想傷害你…」他低沉的說著,話未完,喬沐揚了揚手,她說「不用跟我道歉,如果你真的要說對不起也不是跟我說,你要道歉的對象是那個不自量力妄想的喬沐,是高中時候那個被你們生生害死的人,而我,我不是。」
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倏爾勾唇微笑,他說「你的確不是,你比以前改變了太多,不論是為人處世還是方式,都跟以前大相徑庭。」
她微微蹙眉,諷刺一笑「哦?你該不會以為我還會跟以前一樣吧?時間都往前走了這麼久,我也不想長大,可是時間推著我不停的往前走,這都多少個日日夜夜了,就算是頭豬也會長膘,何況我是個人,我怎麼會不知道長進,怎麼會不思進取呢?這一切不都是拜你們這群名義上的好同學所賜嗎?」。
他半斂下眼眸,喬沐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很久,他低低笑出聲,她莫名其妙的看著突然間抽瘋發笑的男人,心內疑惑不解,而面上卻是波瀾不驚,瞧,她也是個可以裝蒜的人,她只是不想活的那麼累,所以她從不做作也不願意帶著假面具對待別人。
每個人都是天生的演員,只看你是不是想出演,她不想面對這群牛鬼蛇神,他們不嫌棄累,她還覺得累的很呢!對著一群別有用心,時不時到你眼前晃悠試探,她只是想安安靜靜的過好她平凡的生活,不管他們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實意,都統統跟她沒有半毛錢關系,如果可以,她想換一個地方生活,盡管平淡無奇,但她很滿足也很幸福。
抬手疲憊的捏了捏眼窩,輕輕嘆氣開口道「趙逸,你來找我不止是來跟我敘舊這麼簡單吧?就算你想找老同學敘舊,也絕對不可能是來找我,就我們兩人這關系,又擁有那麼不愉快的記憶,我想我們的曾經沒有什麼好值得惦念追悼的,你想回憶,要找也是應該找你的女方茹。」
「呵呵,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是來找你敘舊的….」他看著她微微一笑,側頭看了看四周,爾後接著開口說道「怎麼?你是想在這里,這麼多人看著的情況下,來跟我交談嗎?我想…有些事情還是私聊的好,你說呢?」
她撇過視線看了看四周偷偷打量著他們的店員,凝眸深思,良久,她才正視著趙逸,說「可以,既然你覺得有這個必要私聊,那就找個地方說清楚,只是你最好不要浪費我太多時間,我雖然不像你們這些精英人士一樣分秒必爭,分分鐘幾百萬上下,但我也有我的生活,你也看到了,我的店里需要我,而且我還需要準時回家,我不能讓我的丈夫下了班還餓著肚子。」
他凝神看著她,唇角微揚,真摯的開口道「你確實改變了,我你現在的生活很幸福。」不過,很快就要變得不幸了,很抱歉,我也不想這樣做,幾年前,是不成熟才傷害了你,而現在…是別人礙到了我的路,而你是那顆最好利用的棋子,我不得不再次做出傷害你的舉動。
她將塞到包包里,塞進去之前她還點開了,手指在屏幕上輕敲了一會才將放到包里,她拿著包包,見站在收銀台前的人,垂眸陷入了深思,她微微斂眸,面上不見任何波瀾,平靜的開口「怎麼,不走嗎?不是你說要找個地方聊聊?」
他轉身往外走,喬沐定定站在原地,看著遠去的高挑背影,眸底是揮之不去的陰郁,半垂下眼瞼,很好的掩蓋住了眼眸內的神色,抬腳往外走去,見趙逸在不遠處停下了腳步,似是特意在等著她,她微微笑了笑,爾後,便隨著他離開了店里。
「不是說要找個地方聊聊嗎?我不認為這個地方可以好好聊。」喬沐挑眉看著那人來人往的大門口,語氣平靜無瀾,聲音寡淡的開口說道。
他的嘴角始終掛著得體的微笑,但她很討厭那種笑容,雖然不會失禮于人前,只是那種微笑下往往都掩蓋著最陰暗最骯髒的東西,太虛偽也太偽善,也許上一秒他還可以這樣微笑著對你,而下一秒就可以把你推入深淵,你掉下去之前還能看到那看似和善的笑容,不過就是條靜靜等待著時機將獵物一擊致命的眼鏡蛇罷了。
他微笑著眼神卻是透著凜凜寒意,他說「我是說要好好聊聊,只是我們要聊的主題就在這里,既然來都跟著我來了,那何不就跟著我進去看看。」
說完,他便自顧自的往里走,絲毫不擔心喬沐是否會轉身離去,他就像是已經掐準了喬沐不會離開一樣那麼自信、胸有成竹,她站在原地未動,猶豫了許久,咬著下唇,神色猶疑,最終還是抬腳踏入,不緊不慢的跟在他後面,兩人始終都保持著一米的距離。
腦中的猜測隨著她一步一步的深入更加清晰,似是要徹底證實她的想法,他停在了一間房門前,她頓了頓腳,他站在門外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未曾改變,爾後便開門而入,她站在原地躊躇不前,她隱隱猜到趙逸帶她來這里做什麼,隱隱猜到那里面住著的人他擁有的身份。
也許現在轉身離開還來得及,要是她現在進去了,說不定一切都不可能挽回了,他的笑容就像是計謀得逞的得意,那眸底閃爍著莫名的光芒令她的腳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抬不動,令她感到害怕,想逃跑的念頭此刻是那樣的清晰。
剛轉過身,她便停住了腳,低垂下眼眸,就進去看看又能怎麼樣?就進去看一眼就夠了,深深吐了一口氣,她重新回轉過身子往趙逸進去的房門走去,停在那虛掩著的門前,下定決心般,抬手握住門把,往里輕輕一推。
入目的不是一片的白,而是舒適的布藝沙發,一到半雕刻鏤空的屏風將里面與這外面隔絕開來,她一步一步的往里面走去,越是接近,她的心髒便越是跳得厲害,人體的正常反應是她控制不了的變數,也許是過度的神經緊張,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她雙手交握試圖控制住自己的身體,深深的呼氣,堅定快步的往里走去。
那張床很大,不像是在醫院的病房,倒像是誤入了別人的臥室,一應家電齊全,床上的人他兩鬢斑白,額前的頭發有些凌亂隨意的搭在腦門,身上穿著藍白相間的條紋病房,看上去就像是個歷經滄桑的老人家,像是失去了一切支撐的失敗者,但她能看出來,這個男人以前定也是叱 風雲的人物。
她慢慢走近床前,病床上的人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存在,抬起頭向她看過來,再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原本呆滯無神的雙眸似是閃過了一抹光亮,爾後是驚訝和痛苦,那雙眼楮承載的情緒太多,她無法一一解讀,只是那復雜的思緒似是感染了她,眼眶溫熱的感覺令她不自在的撇過頭。
哪知床上的人似是受到了驚嚇,又像是收獲了巨大的驚喜,他撲過來抓著她的手,嘴里嘟囔著,似是太過激動,似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那雙渾濁不堪的雙眸難得一見的清明令她終是忍不住不停在眼眶流轉徘徊的淚水,眼淚順著臉頰而下。
而原本激動的人,再看到她的眼淚之後,愣愣的看著她,他似是有些緊張,聲音哽咽沙啞的猶如在沙漠中斷水許久的行人一般干澀難听,他說「不哭,別哭。」不停的重復著這兩句話,他深深蹙起眉,激動的捏著她的手臂,她蹙起眉,他的力道太大捏的她生疼,他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懊惱害怕的看著她,他含糊不清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不要走…」
她抬手捂住了嘴,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她知道這個人是誰,更知道他這句對不起是在跟誰說,只是他陷入了幻境之中,手下的力道太大,她用力掙了掙,似是害怕她走,他緊緊的捏著她的手不放,一雙溫暖的大手拉住了男人的手,用力一扯將她的手解月兌出來,她看到自己白皙的手臂上那觸目驚心的紅痕。
身旁傳來他低低的話語,他說「還好嗎?」。她撇過頭擦掉臉上的淚痕,澀澀的開口道「我沒事。」
眼前出現的紙巾令她抬起眼眸正視著眼前的人,沉默了許久,她不接他亦是不收回,就那樣固執的和她對峙著,見他抬起了手,似是要幫她擦臉,她才接過了他手中的紙巾握在手中,他勾唇笑笑,說「你不要介意,他其實很少會失態,只是你和她…」
話點到為止,是聰明人的做法,說到一半不再接著說下去,能夠很好的吊起人的胃口,能夠勾起人的好奇心,若是她不清楚前因後果,怕是也免不了俗套會去追問緣由,追根究底,到那時,他便能夠掌握主動權,一切都會如他所願。
見喬沐沒有追問的模樣,他微微眯著眼看著地板,而喬沐一直看著床上的人,床上的男人自她掙月兌開之後也沒有出現更過激的舉措,而是坐在床上瞧瞧的看著她,翼翼的像是在害怕她生氣,心內酸澀,五味雜陳,斯人已逝,即使知道了後悔,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又能怎麼樣呢?
即使他說一萬句道歉的話,也換不回來他帶給母親的傷害,也彌補不了他自己犯下的錯誤,有些過失一旦造成,就算你用盡一生也無法彌補,有些傷害一旦形成,就算你窮其一世也無法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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