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落璃入住昭陽殿之後,一應用度和拓跋浚一樣。衣食無憂,處處有人尊奉,這般錦衣華服,為人侍奉的生活讓一貫寡淡的馮落璃有些不適應。
拓跋浚初掌國事,有數不清的國政大事需要處理,每日除了和馮落璃一道的晚餐,基本都在前朝天安殿度過。每一日,馮落璃看他拖著疲累的身體回來,累極倒塌而睡,都不禁心疼這個男人。但,一介女流又能做什麼呢?也只是躺在他身邊,任由他緊握著自己的手給他安慰罷了。
博陵長公主倒是每日都會前來陪伴馮落璃,許是怕她一個人孤單吧!
「璃兒,哦!不,貴人!」
馮落璃朝博陵長公主有些別扭的一笑,「還是叫我璃兒吧!听著親近!」
其實,馮落璃是極不習慣被叫做貴人的,但是姑母說過後宮之中一切都要遵循禮法,況國事初定更不能亂了禮法,招天下人的笑柄。
「嗯!好吧!只有我們在的時候我喚你璃兒,不然被太後昭儀他們知道了又該罵我們失禮了!」
博陵長公主是個很爽朗的女子,凡事都不拘泥于小節,頗有幾分男兒風範。
「公主!」
「嗯?!叫皇姐!如今你是濬兒的妻子,自然該叫我皇姐!這一點兒可沒得商量!」博陵長公主一本正經的糾正馮落璃的稱呼。
馮落璃笑笑,這姐弟兩人在較真兒上倒是十二分的相像,「好!我們今天要做什麼?去看皇太後嗎?」。
博陵長公主搖搖頭,「今天啊!我是奉命前來帶你在這皇宮里走走的!咱們的皇上可是擔心把你給悶著呢。」
知道是拓跋浚的意思,馮落璃心里泛起一股甜蜜,難為他處處都想著,不禁伸手拉了博陵長公主,「那!皇姐就煩請你帶路嘍!」
博陵長公主伸手刮了一下馮落璃的鼻子,「你呀!真是和濬兒一樣,磨人的很!」
雖說馮落璃在這平城皇宮里待了數年,但所知道的也不過是太昭儀居住的式乾殿,自己的住的偏殿還有原本拓跋浚居住的地方還有曾經浣衣的永巷罷了!
博陵長公主帶著馮落璃游走在平城的皇宮,每到一處便介紹一處,大到居住過的人物發生過的事件小到一些囧聞糗事都被她講述的有聲有色。
「喏!這個就是紫宮了!就是後宮椒房品階的嬪妃居住的地方!」
馮落璃仔細端詳著眼前這座紅瓦朱門的宮殿,廊檐處端坐的琉璃鳶尾斑駁的掉了些顏色,但依舊不失氣魄。綿延的粉牆堆砌出千古帝王的胭脂香味,在這里居住的無一不需要去和未知之數的他人取悅與那個站在權力頂峰的男人。無論受寵或是冷落都不得有半句怨言,一門心思的去討好那個可以帶給自己榮耀恩寵也可以讓自己家破人亡的男人,大多時候都會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真是想不通!無論怎麼說皇帝都是一個人,怎麼會需要那麼多呢?」
博陵長公主雖然生在宮廷,但長在盛京,所學所思和長在宮廷的人自是不同的,除了流著鮮卑人的血,思想里那一股子不遜的勁兒更是明顯。
我也是這樣的命運不是嗎?終日都要候在這樣冷冰的宮殿里,期待拓跋浚的到來,和他處理國事剩下來的精力之中的恩寵,不久的將來還會有更多的來到這里分享他……
可,終究是可以衣食無憂了不是嗎?再也不必過那種顛沛流離、不知明日是死是活的日子了。可是這樣,就真的能夠抵得過拓跋浚寵遇別人的寥落嗎?
「嘩啦啦!」
一陣瓷盤墜地碎裂的聲響,伴隨著尖銳的叫罵聲從微閉的朱門里傳來。
「要死啊你們!笨手笨腳的,故意的吧!還以為自己是娘娘呢?還以為是躺在宗愛老賊胯下奉承婉轉的時候呢?真是腌骯髒,世祖皇帝沒了,還有當今的皇上呢?你們這些個髒東西,個個都巴巴的去添賊子的 子了!老娘今天就教教你們什麼是貞潔?!」
隨著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傳來,一聲聲鞭子落在身上的悶聲盤著痛呼聲傳來!
「竟敢在皇宮里動用死刑,豈有此理!」
博陵長公主一腳踹開朱門闖了進去,馮落璃也緊隨其後。
只見一個四旬宮裝婦人手持鞭子抽打著幾個粗布麻衣的女子,邊抽打邊罵著,那幾個女子身上衣衫撕裂鞭痕遍布,冷厲的鞭子之下無處躲藏。站在周圍的宮人神色各異,但都不敢上前阻攔。
「住手!」
博陵長公主冷喝一聲,婦人停下鞭子看向來人!那幾個被打的女子也是戰戰兢兢的看向兩人。
「大膽!長公主,馮貴人駕到,還不跪下!」
跟隨博陵長公主和馮落璃的太監尖聲喝了一句,一應人等都撲通跪下,偏偏有一個被打的女子不跪而是眸色清淡的看著兩人!
「大膽!你……」
馮落璃攔下要訓斥那個不跪之人的太監,緩步走上前去,上下打量,面有污漬身帶傷痕掩蓋不了由內而外的貴氣。
「你是?」
那人沖馮落璃淺淺一笑,繼而看向博陵長公主,「博陵,你可還記得你父皇歿時,驀然大哭的小雲兒?」
博陵長公主一愣,旋即上前走了幾步,驚叫道︰「你是雲兒的母後-孟椒房?」
孟椒房輕輕點頭,「長公主好記性!」繼而看了看身邊另外的幾個女子,「她們也都是你父皇的妃子!」
那幾個女子站起身來,小心翼翼的看了博陵長公主和馮落璃一眼,「陽椒房」
「劉椒房!」「袁椒房!」「……」
一一表明身份,博陵長公主不禁神色暗了暗,這幾位都是有子嗣的嬪妃,怎麼會受如此凌虐?看向剛才施虐的婦人眸色驟然凌厲!
拿鞭子的婦人急忙扔掉手中的鞭子,跪著爬到博陵長公主跟前,「長公主饒命!長公主容稟!」
「起來回話!」
那婦人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走進博陵長公主低聲說了一陣,長公主的臉色變了又變,看向那幾位父皇嬪妃的臉色也產生了些許異樣。
除了孟椒房之外,其他的椒房臉上具是出現恐懼的神色,身子控制不住的開始顫抖。
「你是何人?」
听罷,博陵長公主冷眼看看那婦人。
「稟長公主,奴婢是這紫宮的奚官!」
孟椒房欠了欠身子,看看博陵長公主和馮落璃,「長公主,馮貴人可否听我一言?」
博陵長公主看看馮落璃,淡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奚官低眉瞅了瞅其他人,躬身施禮退了下去。
所有宮人退下去後,孟椒房走到博陵長公主跟前,直直跪了下去,「長公主,我深知身為後宮嬪妃私通亂臣子賊子的下場,但皇子年幼,為人母著無所不能委身!宗愛那賊拿皇子相威脅,我等不得不從!還望看在年幼皇子的份上,長公主、馮貴人能夠在新皇那里據情以告!」
其他椒房亦是齊刷刷的跪下,淚撲簌簌掉落,這群看似不潔污了皇家名聲的,所做之事很可能就是保全了皇家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