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復中的疼痛如刀絞一般,一陣比一陣劇烈,馮落璃死死的拽著床榻之上的錦被,額頭之上的汗珠落了一層又一層。旁邊侍奉的青萼握住馮落璃的手,生怕她用力過猛傷了自己,臉上也是不斷滲著焦急的汗珠。
「李太醫,貴人如何了?怎麼會突然就月復痛難忍?」
李脩半跪在寢榻邊上,一會兒診脈、一會兒銀針刺穴、一會兒觀察馮落璃的眼珠、舌苔,總不見焦急的面上此刻也微微冒出細汗。
拓跋浚听到馮落璃突然月復痛的消息,立刻趕了。快步上前,握住馮落璃劇烈顫抖著的手,「看向急忙閃在一旁的青萼,怎會如此?」
青萼簡短的將的情形說了一遍。拓跋浚看向還在診治的李脩,「貴人如何了?」
見到拓跋浚前來,李脩的臉色平和了許多,起身後退幾步,躬身道︰「貴人的身子還好,老夫這便開藥止痛。只是有一味藥引需要陛下同意方可使用。」
說罷很有深意的看了拓跋浚一眼。
拓跋浚會意,俯身在馮落璃額頭之上吻了一下,「璃兒,朕這便隨李脩去取藥引。」說罷看看青萼,鄭重道︰「照顧好她,不得有任何閃失。」
「是!奴婢遵命!」
拓跋浚看看李脩抬腳走了出去,李脩緊隨其後。
「貴人的身子究竟如何?」
到了正殿,拓跋浚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看向李脩的眸色沉了幾分。
李脩鄭重的在拓跋浚跟前跪下,「啟稟陛下,貴人身子危在旦夕,當務之急是將月復中胎兒引產,連同毒素排出體外,方可保住貴人一條性命。」
「你說什麼?毒素?!!」拓跋浚的眸色驟然暗了許多,「貴人體內怎會有毒素??!」
李脩深深叩拜,「陛下,眼下早做決斷的好!再遲些貴人的性命怕是也難保了!至于微臣的罪責,之後微臣自當引咎謝罪!」
拓跋浚的拳頭握了又握,「那還不快去!倘若貴人有任何差池,朕一定誅了你的九族!」
「是!微臣這就去!」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李脩親自端著一碗藥到拓跋浚跟前,「陛下,這便是了!」
拓跋浚不敢去看那碗會再次殺死他一個孩子的藥,反倒是背過身去,「走吧!」
寢榻之上馮落璃那般痛苦不堪的神色讓拓跋浚心如刀絞,想要疾步上前將她抱在懷里,但想到此行的目的又不敢上前一步。
青萼看到李脩端著藥以為是救治馮落璃的,便快步上前,「李太醫這是給貴人的嗎?」。
李脩緩緩的點點頭,而後看看一旁的拓跋浚。
「這是給貴人止痛保胎之藥,你扶貴人喝下吧!」拓跋浚的唇角扯了又扯,最終吐出這麼一句讓青萼無比欣慰的話來。
「痛!好痛!救孩子!救我的孩子!」
馮落璃整個身子都劇烈的抖動著,月復中的疼痛讓她處于本能的想到月復中的孩子。
青萼端著藥快步走到寢榻之前,「貴人!忍著點兒,李太醫已經開藥了!來奴婢扶您喝下!」青萼把馮落璃扶起來,一邊寬慰,一邊舀著一湯匙藥送到她嘴邊。
馮落璃看著緩緩走近的拓跋浚,神色明明是那般擔憂,為何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呢?「濬!孩子,孩子沒事兒的,對吧?!」
馮落璃向伸出手去,眸子里含著的淚像是一枚枚銀針扎在拓跋浚的心里。急忙上前,握住馮落璃的手,將她抱在懷里,柔聲安慰道︰「沒事兒,他很好…很好!」
「那…那就好!…那就好!」
「來!璃兒,把這些藥喝了,喝了你便不會痛了!咱們的孩子…咱們的孩子也會好的!」拓跋浚的手抖了一下,但還是從青萼端著的藥碗里舀了藥送到馮落璃的嘴邊。
馮落璃看著拓跋浚一臉信任的喝下,一勺、兩勺,苦澀的藥汁從喉嚨緩緩流進月復內,溫熱的觸感緩解了一定的疼痛。拓跋浚一勺一勺的喂著,直到藥碗之中的湯藥一滴不剩。
月復內的疼痛一點一點的消失,馮落璃也歪在拓跋浚的懷里,像是打了一場硬仗,疲累極了。倏爾,一陣暗流那般急促的在月復中劃過,奔向體外,伴隨而來的是割肉剜骨的痛感。
「啊!好痛!濬……」馮落璃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睜大了眼楮看著拓跋浚,「濬…濬…!」馮落璃那般淒絕哀婉的眼神和絕望的叫聲,幾欲將拓跋浚的心凌遲,只得用力的抱住馮落璃,「璃兒!不怕,我在這里!我在這里!」轉而冷眸看向李脩,「還不快去!」
李脩出去片刻,幾個年長一些的嬤嬤端著滾燙的湯盆走了進來。青萼見狀大驚,轉而看了神色極度悲慟的拓跋浚一眼,轉而走向床尾。
錦被掀開,大片的血跡出現在眼前,撲鼻而來的是濃重的血腥氣,讓青萼掩口幾乎驚叫出聲。
月復中的空無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將馮落璃吸入其中,絕望和疼痛猶如一頭吃人的猛獸將她整個吞噬入月復,滿滿咀嚼著,血肉模糊、支離破碎的痛楚演變成無邊的絕望布滿馮落璃的眼眸。
一雙手死死的拽著拓跋浚的衣袍,「濬…孩子…孩子…我們的孩子……」
拓跋浚看著馮落璃那般絕望而淒慘的模樣,如遭凌遲一般,只得更用力的抱著她,「璃兒!原諒我!原諒我!孩子會有的!我不可以失去你!」
拓跋浚的話猶如一把重錘砸碎了馮落璃心底最後的希冀,將她整個按進黑暗和痛楚之中,已經處在崩潰邊緣的人再也承受不住,暈了。
「璃兒!璃兒!」拓跋浚無聲的叫著,眼淚順著眼角一顆一顆的滑落,「倘若有什麼報應都報應到我拓跋浚身上吧!孩子是無辜的,璃兒也是無辜的!我的璃兒……」
宮人將馮落璃收拾干淨之後,便退了出去。李脩則是對青萼細細交代一番之後,也躬身退下。青萼看著面如死灰的拓跋浚和已經去了半條命的馮落璃,不忍打擾,便也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一出寢殿,淚珠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