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浚決定帶馮落璃出游中山一事,最反對的莫過于拓跋弘了。為此纏著馮落璃哭鬧了好幾日,若不是拓跋浚搬起臉來訓斥,馮落璃就要決定不前去了。幸好博陵長公主帶著世子馮誕前往昭陽殿和拓跋弘同住,有了馮誕的陪伴,拓跋弘也算了有了些許安慰,不再死死抓著馮落璃的衣袖不放了。
此次出游中山,百官之中司徒陸麗、戰將乙渾還有宗室元老拓跋丕之外,隨行侍衛宮人也不過數百人。後宮之中更是只帶了馮落璃和隨行宮女太監數十人。
幾番吩咐叮囑交代之後,總算是順利出行了。
坐在四駕紅羽華蓋馬車之中的馮落璃看著遠去的宮城放下車簾,神色略有黯然的端坐在車內。
「璃兒,難得出宮放松心情便好。弘兒有皇姐照顧,還有誕兒相陪無須擔心。倒是你總是心神不寧的,反倒沒了出游的興致。」
拓跋浚知道馮落璃是在擔心拓跋弘,放下手中的書卷將一盤蜜果推到馮落璃跟前溫言勸慰。
「也是!有青萼和皇姐一起,會把弘兒照顧的很好。」馮落璃拿起一枚果子放入口中,而後自我安慰似的又加了一句,「還好青萼也在,不然的話怕是弘兒要鬧著皇姐了。」
拓跋浚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扭頭看著馮落璃,「你啊!就是對弘兒照顧過于周全了,一個不到兩歲的小孩子怎的就這般難伺候了。若不是因為弘兒,將青萼帶上多好。也不至于只帶了悠揚。朕倒是不放心的緊。」
馮落璃彎了彎唇角,並未做聲。拓跋浚不知道悠揚的好處是自然,縱然是她若不是慕容白曜的信函也不會知道悠揚身懷絕技,出行帶上她更勝十個大內侍衛。
「陛下,往常出行大都便服尋常車駕為的就是更好的體察民風,何以此次這般大張旗鼓?」
說來也是奇怪,此次出行車駕非但是紅羽華蓋還是出行祭祀用的乾象車攆,說是體察民風倒不如說是巡行祭祀。不但體察之行落不到實處,反而更容易然心有歹意之人有可乘之機。
拓跋浚笑了笑,「璃兒可還記得去歲河間賊首鄭疇伏法一事?」
「臣妾自然記得!」馮落璃點點頭。「鄭疇聚眾為匪寇殺人放火、強搶民女無惡不作。河間百姓深受其害。當地官員亦是多次派兵緝拿均不見成效。還是哥哥親自上去將那賊生擒,河間盜賊之患始滅。」
「璃兒好記性!」拓跋浚點點頭,「此番出行,一來體察民俗。而來便是引鄭疇余孽出籠聚而殲之。」
「鄭疇一黨還有余孽?!」
「算不上是余孽。不過是借鄭疇為由蓄意聚眾心存不軌之人。今年渤海、廣平一帶屢有賊盜行凶。進而泛濫至範陽、雁門一帶,各級官府屢禁不止,反而勢頭更猛。朕曾派源賀暗中調查此事。才並非賊寇屢滅不止而是有人暗中予以保護。依據各地的按察使上報,這些盜賊均是听人號令作案。雖尚未查明指使之人究竟是誰,但不軌之心卻是昭然若揭。乙渾便建議朕此行大可將此賊引入而後滅之,以除民患。」
「是乙將軍建議陛下以身為餌?」馮落璃眸色一緊看著拓跋浚問道。
拓跋浚笑笑,伸手拍了拍馮落璃的手,「璃兒放心!乙渾早有安排,一旦逆賊出現暗藏在周圍的羽林軍便會一舉滅之。還有拓跋丕皇叔公,他手持調動各地駐軍的令牌,車駕又行于官道之上,如若有危各地駐軍便會即刻前來救駕。」而後年輕的臉上帶著自負的神色朗聲道︰「絕不會有事的!」
馮落璃面上點了點頭,心下卻是不由得一驚。什麼時候乙渾在拓跋浚那里那般受重用了,還有這個計策本就犯了為臣子的大忌,以君王為餌莫說是依從,但是提出便有大不敬之嫌。拓跋浚竟然欣然接納了,而且還是這般信誓旦旦的勝券在握,實在令人大為不解。
出行隊伍離京一日便到了範陽郡境內,暮色西垂拓跋浚命人在沿途行館略作休整,第二日再行前行。入夜,炭火正旺,屋內亦是暖意十足。馮落璃卻如何都不能安然入睡,所幸披了狐裘走出內室。
月色正好,卻不免寒氣襲人。馮落璃緩步走在行館之中,目及之處皆是一片涼色。
「皇後娘娘!」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傳來,伴隨著沉穩、厚重的步子,宗室元老拓跋丕一襲黑色交領左衽白緣沿邊便服不緊不慢的走來。
「將軍……」
「娘娘不可!」拓跋浚連忙制止馮落璃的行禮,持重道︰「如今你是皇後,切不可對老臣行如此大禮!」
馮落璃點點頭,清聲叫了一句,「皇叔公有禮!」
比起三年前的拓跋丕沒有絲毫的不同,眸光迥異、神色健朗,站在那里衣服凜然威武之色,加之年事較高渾然一段持重老將風範。
「哈哈!有禮了數年未見,你還是這般平易!難得!難得!」拓跋丕捋了捋他那撮山羊胡子爽朗的聲音很是風光霽月,抬眼看了一撇月色,「想不到這爐火正旺的行館竟也有和老夫夜不能寐之人。」
「听聞陛下說起此行之意,不覺五內具寒,哪里是這爐火能夠驅散的。」馮落璃看看拓跋丕,福身道︰「皇叔公,此行關乎陛下安危,可還周全?」
拓跋丕看一眼馮落璃,虎目之中微露凜色,心知拓跋浚已然將緣由告知,不覺緩了聲調道︰「算不得萬全,可還周全罷!」
馮落璃自然知道拓跋丕那句算不得萬全是何用意,此番以君為餌本就是犯險之事,縱然是護衛猶如銅牆鐵壁有哪里算的上萬全。
「皇叔公,此番何以如此?以君為餌乃……」
「娘娘!」拓跋丕打斷馮落璃的話,「事已至此便不須追究其他了,各盡其責便是!」
「是本宮唐突了,請皇叔公見諒!」馮落璃自知失言,畢竟是拓跋浚決定出行了,何來以君為餌之說。
拓跋丕擺了擺手,「無妨!惟君心爾!夜深了,皇後娘娘歇息吧!」說著拓跋丕就要轉身,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看了看馮落璃似是不經意道︰「乙渾其人,娘娘還是謹慎為上!」
「多謝皇叔公!」
拓跋丕則是沒有回頭,帶著服老的語氣道︰「人老了,很多人很多話容易記不得。看人哪!還是要用心才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