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洛侯還是來了,那般神色如水的臉上一字一句的說著恭祝之言。姜黃色的王爺錦服緊緊的束在他的身上,一旁的拓跋子推按例叩拜恭祝,而後那般不動聲色卻又是絲毫不敢疏忽的看著拓跋洛侯上前叩拜恭祝。
馮落璃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眼前的拓跋洛侯較之上次相見又清瘦了許多。那般沒有多少血色的臉頰之上,帶著讓馮落璃不敢直視的衷心。
拓跋浚注意到了馮落璃的異樣,不覺手指緊了緊扭頭看了看馮落璃有些失神的神情。終究拓跋洛侯對她來說還是與旁人不同的,若是慕容白曜拓跋浚可以理直氣壯的去嫉妒甚至是挾私針對。可拓跋洛侯不行,他是父皇臨終之時的重托,他是拼死對馮落璃相救之人,他亦是拓跋浚同胞手足。
整個行禮過程,拓跋洛侯做的很好,即便是仰頭恭祝之時也不曾露出半點兒異樣之色。盡管那`.``個端坐在皇兄身邊的女人是他這一生都不能抹去的光亮。
前朝的叩拜恭祝大典一直持續到晌午過後才告一段落,拓跋浚大宴群臣。而後則是攜馮落璃在中天殿舉行皇室宗親和後宮嬪妃參與的宮宴。
嬪妃跪拜恭賀,皇親宗室送禮恭祝。
一連串的項目使得不喜熱鬧的馮落璃有些頭暈,看著大殿之中的嫵媚舞姬的表演,听著過于喜慶的禮樂,馮落璃竟覺得那般不真實。
記得兒時母親曾說過洞房花燭夜是一個女子一輩子都念念不忘的事,紅燭喜帕、溫情軟語、兩兩初見、四目相對。只一句娘子便是許諾一生。
而如今她貴為世間最尊貴的女子,除了想要陪在身邊這個世間最威凜的男人身邊之外,竟沒有多少旁思左念。看得出來,今日的拓跋浚尤其的高興,玉龍尊之中的酒沒了又續,那只手始終緊緊握著馮落璃從未松開過。
「陛下!臣妾不勝酒力,可否先行回宮休息?」馮落璃接過拓跋浚再次空掉的玉龍尊倒上些許梅子清酒遞過去柔聲說道。
拓跋浚放下手中的額玉龍尊定定的看著馮落璃蒙著一層酒意的眸子里染著些許迷離,「皇後可是累了?」
馮落璃緩緩點點頭。
「朕陪你一同前去可好?」
馮落璃笑笑,看了看下面的大臣皇親,搖了搖頭。「陛下!今日宮宴難得君臣歡聚。怎可為了臣妾擾了雅興!陛下放心,臣妾不過是有些疲乏歇息片刻便好。」
「好吧!青萼好生扶著皇後回宮!」拓跋浚點點頭吩咐青萼道。
「是!奴婢遵命!」
青萼扶著馮落璃走出中天殿,一股夾裹著寒意的風撲面而來。馮落璃不由得伸手拉了拉身上的披風,抬頭看了看空中的那一輪尚未滿的明月。
「青萼。你隨本宮略略走走罷!」
馮落璃緩緩向前走著。微風吹動這衣衫略略擺動。將無盡繁華撇在身後。
「弘兒呢?可是睡了?初到新處,也不知道他睡不睡得習慣。」
封後大典第一日馮落璃幾乎都是按著既定的程序做著,期間不曾見到拓跋弘一面。不知拓跋弘一日未曾見到母後。會不會也會問會想。
「方才映雪來報,皇長子已然睡下了!」青萼輕聲答著,「臨睡前還鬧著要娘娘您陪著呢,想來也是皇長子長這麼大和娘娘最為親近,想著念著是必然的。」
馮落璃唇角流下一抹柔和的笑意,「弘兒是個懂事的孩子!本宮希望他將來能成為一個賢明的君王。」
「會的!娘娘這般悉心教導皇長子,他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好皇帝的。」
馮落璃不再說話,只慢慢的向前走著。只覺得這安靜的夜里,皇宮好大,大的腳步的丈量都是沒有盡頭的,大的可以讓人想起以前的諸多往事。
「青萼,一眨眼本宮入宮已然六年了。當年本宮還只是個膽怯只求三餐不挨餓的小丫頭,想不到今日便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後。難道這便是世事無常嗎?」。
馮落璃像是在訴說往事一般自顧自的說著,接著燈籠的微光看向前方,但眸光觸及之處除了幽幽黑暗之外便是影影綽綽的影子。
「有的時候本宮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走到今日,當初孩子從月復中流掉之時,那種蝕骨之痛讓本宮死都不願再停留在這陰冷卓絕的皇宮之中,可我還是留在了這里。時至今日,似乎都不曾想明白。」
「只要你願意便好,此後你會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去想。今日你只管享受成為他身邊最親近之人的喜悅便好。」
答話的聲音讓馮落璃嚇了一跳,轉身之時拓跋洛侯那張清瘦的臉頰出現在眼前。單手提著燈籠的拓跋洛侯沖馮落璃緩緩一笑,染著融化冰雪的溫柔。
「洛侯……」一句話出如鯁在喉,馮落璃看著眼前的人想要說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口。
「落璃!」拓跋洛侯暖聲輕喚一如當初相識之時那般,「我來看看你是否如你所願。」
馮落璃點點頭,「我很好!」說著走近一步想要看看拓跋洛侯是否遵守了他的諾言照顧好了他自己,「你呢?洛侯,還好嗎?」。
「很好!」拓跋洛侯暖暖的笑著,「我央求青萼不要出聲,不要怪她!」
馮落璃搖搖頭,盯著眼前的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走吧!我陪你走一段如何?」倒是拓跋洛侯掌燈先行一步,煦暖的聲音猶如隆冬之中的炭火暖意融融。
馮落璃跟在拓跋洛侯的身後。依循著他的腳步趁著他帶給的光亮一步步走著。
「落璃,如今你已然是天下的皇後,我可還能如此稱呼于你?」
馮落璃點點頭,「落璃還是那個秀容郡街頭和你初見之人。」
「秀容郡大約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地方了,你在街頭那般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模樣當真有幾分行走江湖的風範。」拓跋洛侯停住腳步,拿著燈籠照了照腳下,「小心,這里有一塊突出的石子,當心崴著腳。」
听著拓跋洛侯這般溫軟悅耳的音調,馮落璃似乎又回到了當日在肆州的時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