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落璃就真的信了,相信姑母過了冬日就會好起來的。
為什麼她要相信?為什麼她不多來看看姑母?
馮落璃小心翼翼的整理著灑在太昭儀臉上的碎發,淚珠子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撲簌簌落下,姑母的一雙手瘦削無比,「姑母,璃兒錯了,你睜開眼看看璃兒好不好?」
「娘娘,您小心著自己身子才是啊!」眼見馮落璃悲切不已的青萼擔心馮落璃的身子受不了,便上前跪在馮落璃的跟前拿出手帕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娘娘……」
「娘娘,您要保重自己才是!昭儀一直要奴婢瞞著不告訴您,就是擔心您過于擔心……」叢屏也跪了下來哭訴。
馮落璃死死的抓著太昭儀的手,「不!不會的!姑母,您還要看著璃兒,璃兒少不更事什麼都不懂。您不可以不管璃兒了,沒有您在璃兒還是會常被人欺<負……」
「璃…璃兒…璃兒」
頭頂一聲極其無力的聲音傳來,馮落璃猛然看向微微睜開眼楮的太昭儀,驚喜不已,「姑母!姑母!璃兒在這里,璃兒在這里!」
太昭儀笑笑,伸手握著馮落璃的手,眼楮微閉了好一會兒才再次睜開,極其緩慢的說道︰「璃兒,你扶姑母起來幫姑母梳洗打扮一下好不好?姑母這般模樣好邋遢,方才夢到你父親還在笑我髒兮兮的呢。」
馮落璃心中 嚓一聲,像是什麼被猛地扯斷一般。而後站起身來小心的把太昭儀扶起來,「好!璃兒這就扶您起來給您梳洗打扮好不好?」
叢屏和青萼見狀也都心知太昭儀時候不多了,急忙上前幫馮落璃把太昭儀扶了起來。叢屏還特意找了件衣裳給太昭儀披上。
太昭儀坐在梳妝台之前的圓凳之上,馮落璃一下一下的給她梳頭發像是封後那日姑母那般為她梳頭一般。銅鏡之中的太昭儀臉色已然蒼白無血色了,但太昭儀還是想要往自己的臉上撲粉,誰知手卻拿不起粉撲了。
「昭儀,奴婢給您傅粉吧!您不是總夸贊奴婢的面妝最合您的心意嗎?」。叢屏急忙拿起粉撲蹲到太昭儀跟前,面色含笑,眼角帶淚輕聲道。
太昭儀無力的點點頭,唇角吃力的浮出一抹笑意。
叢屏小心的沾上些許薄粉一點一點仔仔細細的給太昭儀畫著面妝。而站在背後的馮落璃早已淚如雨下。卻又極力忍住,細致的為姑母梳頭挽發。
「璃兒,姑母一直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心底良善不善爭什麼。只是這深宮本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不去算計別人別人便會想方設法的去害你。無論姑母做什麼。都是為了你能在這深宮之中站穩腳跟。再不受人欺負。」
養了一會兒神恢復了些許力氣的太昭儀,一口氣說了這麼許多的話,雖然緩慢但卻很清晰。
馮落璃認真的听著。從和姑母相認的那一幕開始所有的記憶都回籠而來,一下子填滿了腦海。
「璃兒,你要記著,我們可以不去害別人,但也絕不允許別人害自己。想要在這宮中做到如此,只有居于高處,居于沒有人膽敢謀害之處,如此才不必費盡心思的去謀害別人。」
「姑母……」馮落璃想要姑母休息一下,不必再為她想些什麼,一開口便哽咽難言。
太昭儀唇角微微揚著,似乎是在努力要馮落璃不要傷心,口中卻是繼續說著,「璃兒,不要怪罪姑母心狠!姑母饒是再陰毒也是為了你好!只要你一世平安,姑母什麼都願意替你受著……」
馮落璃挽好最後一縷夾雜著白發的青絲,太昭儀卻是費盡所有的力氣說完了想要說的話,叢屏將手中的粉撲放置在妝奩台之上,拿銅鏡給太昭儀看。
鏡子之中的太昭儀依舊是風采照人,除了眼角眉梢的那一抹回光返照之外,其余還如同當年馮落璃見到那般宛若九天玄女,氣度不凡。
「叢屏,你去把哀家那件大紅色孔雀紋金絲錦袍拿來給哀家穿上吧!世祖他要來接我去那廣漠草原之上了。他說過最喜歡哀家一襲紅妝對他淺笑的模樣……」
叢屏點點頭掩面去拿衣衫,青萼幫著馮落璃扶著太昭儀站起身來,她極目遠望殿外那一片紅霞,臉上也浮現出極其柔軟之意,「彩霞滿天…那一日我們也是在彩霞滿天之下…他把我拉上馬背許我一生安寧……」
叢屏拿來了衣服,三人給太昭儀穿上,一襲紅妝的太昭儀就那般直直的看著天際那一抹萬丈光芒的雲霞,唇角揚著染著堪比紅霞一般的柔意。
「來了…他來接我了……」
太昭儀喃喃的說著,身子也緩緩靠在馮落璃的肩上,唇角的笑意凝固定格在那里再也消散不了。
「姑母…姑母…」馮落璃輕聲叫著,淚珠順著臉頰洶涌而下。
太昭儀薨逝的消息在第二日昭告天下,昌黎王馮熙連夜接到喪報攜妻兒日夜兼程趕往京城。到了皇宮之後,看到的就只是太昭儀的靈柩和一襲縞素的馮落璃。
「姑母!」馮熙大喊一聲直直跪在太昭儀的靈柩之前,神色悲戚不已的馮落璃像是淚人兒一般機械的向火盆之中撒紙錢。博陵長公主攜馮誕緩緩走至馮落璃跟前跪在她的身邊,一旁隨侍的乳母照顧馮誕,而博陵長公主則是看著馮落璃那張滿是哀傷的臉頰不由得伸手拉住她的衣袖,眼中亦是忍不住淚如泉涌。
「璃兒!」博陵長公主輕叫一聲。馮落璃扭頭看看亦是滿臉淚痕的博陵長公主不由得撲進她懷中,失聲痛哭,「皇姐!姑母走了!姑母離開璃兒了!璃兒再也沒有姑母了!」
「璃兒…我知道!我知道!」博陵長公主拍著馮落璃的後背輕聲安慰著。
經歷過喪母之痛的博陵長公主自然更懂得此時馮落璃心中的悲痛,交代了乳母好生照顧馮誕之後便日夜陪伴著馮落璃兄妹守靈,時不時叫宮人準備些吃食給他們備著。雖然兩人都不曾動過,她還是不厭其煩的叫人去準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