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洛侯的書房馮落璃是去過的,可這一次卻足以讓馮落璃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日里痛恨自己。偌大的書房里,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畫像,站著的、坐著的、騎馬的、開心的、悲傷的,所有的神態動作應有盡有,全部都是馮落璃。細膩精湛的筆觸,流暢栩栩如生的輪廓,每一幅都是那般匠心獨運。
「這…這些……」馮落璃看著那一屋子的畫像,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隨後走進來的慕容白曜和拓跋子推亦是看著這一屋子的畫像,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拓跋道符轉過身去看著馮落璃,「這些全部都是四哥這幾年畫的,每一幅都幾乎耗盡他數十日的心血。他不停的畫你,為的就是讓他自己覺得即便見不到你,還是像你在他身邊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讓他畫下去?為什麼不阻止他?」
「阻止<?!」拓跋道符眸色乍冷,帶著恨意看著馮落璃,「若是能阻止,當初我就該在四哥見到你之前就殺了你。為了你四哥什麼都忍得住、吞的下!可你呢?給了四哥什麼?!因為四哥愛你,不惜頂撞皇上去救你;因為四哥愛你,皇上就一再削去他的王爵,不準他踏入京城半步。也是四哥因為愛你,他甘心待在這一間屋子里日夜不停的耗費心力去一遍又一遍的畫你。」拓跋道符越說越激動,想起拓跋洛侯臨死之時也听不進去他的勸告執意要畫馮落璃,拓跋道符就恨極了眼前這個四哥愛到骨子里的女人。「而你呢?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你又為四哥做了什麼?害他一步一步丟掉自己的性命嗎?」。
「不!不是的!」馮落璃驚愣的搖頭否認,「洛侯說過他這一輩子都把我當成故交知己的,他答應過我不會做傻事,會好好的活著每一年都進貢毓秀流芳給我吃的……」
「毓秀流芳?!」拓跋道符大吼起來,「你還敢說毓秀流芳?!若不是你提及毓秀流芳,四哥又怎麼會被禁足王府?又怎麼會心思郁結以致喪命?!」
「道符!」拓跋子推上前,攔在拓跋道符身前,「你冷靜一些,皇嫂她並不知情。她是最不想洛侯出事的。」
拓跋道符一聲冷笑。「最不想四哥出事之人害死了四哥嗎?真是好笑!」說罷冷冷的瞥了馮落璃一眼,「四哥臨終前的幾個月幾乎不曾踏出書房一步,若是你有心,就好好留在這里懺悔吧!」說罷抬腳離去。
「皇嫂!道符他言語莽撞。但並無惡意。還請你不要怪罪!」拓跋子推擔心馮落璃會沉心。看了看馮落璃,「臣弟在這里替他給皇嫂賠不是了!」
馮落璃看著眼前依舊對自己恭順無比的拓跋子推,原本看了那信函還不相信洛侯會因為她遭受這般苦楚。而現在這一屋子的畫像、還有那躺在靈柩之中再也不會醒來的拓跋洛侯……
「子推,本宮還有理由去怪罪他人嗎?」。
「落璃!」慕容白曜趕緊上前,最了解馮落璃的人莫過于慕容白曜,他比誰都清楚馮落璃的心性,越是在乎的人,越會讓她方寸大亂,「這不關你的事!洛侯說過,遇見你是他這一輩子的幸事,他絕不會希望你因為他而不放過自己的。」慕容白曜看著馮落璃希望自己可以給她些許安慰。
馮落璃看看慕容白曜,泛白的唇角微微扯了扯,繼而又看了看拓跋子推,「你們擔心本宮,本宮心里明白!只是故交離世,本宮想要獨自靜靜,在這里陪他片刻。可好?」
拓跋子推看看慕容白曜還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忍住了,兩人施禮退了出去。
馮落璃彎腰一張一張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畫像,每一張都仔細看上一看,想著拓跋洛侯在畫像之時的狀況。被禁止入京,削去親王爵位之時,他就是這般一筆一筆的在此處勾勒的嗎?這一張畫像之上的馮落璃,手中拿著筷子夾著身前石桌之上的毓秀流芳,一臉滿足的吃著。因為毓秀流芳,拓跋洛侯被囚禁府中,再不能親自準備進貢之事的時候,他心中是恨得吧?
看著看著馮落璃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拓跋洛侯從未說過他自己的苦楚,那般靜遂的面容之下藏著的是一顆最能隱忍、最為執拗的心……
半日之後馮落璃從拓跋洛侯的書房走了出來,手中抱著的是一大摞的畫像。馮落璃抱著畫像徑直走回靈堂,看了一眼拓跋洛侯的靈位,將畫像悉數扔進了火盆之中。
「洛侯,今生本宮累你喪命,來世再不要與本宮相遇!」說罷便轉身離去。
「落璃!你要去何處?」
慕容白曜從後邊追了上來,看著一臉靜色沒有多少悲痛的馮落璃,有些不放心。
馮落璃看看慕容白曜,「白曜!我想去靜林山,你陪我前去可好?」
慕容白曜點點頭,「好!」
初秋的靜林山路還是一派綠色,策馬期間微微生涼。馮落璃不說話,只勒馬不急不慢的前行著。慕容白曜也不多言,只靜靜的陪著,她不說話便沉默作陪。
靜臨寺的門開著,兩人一到寺門前,便有沙彌上前牽馬系韁繩,「兩位施主,靜臨禪師叫我等在此等候,帶兩位前去見他。」
馮落璃和慕容白曜對小沙彌施了一禮,隨他走進靜臨寺。
「兩位施主終究還是來了!」
靜臨禪師看到慕容白曜和馮落璃一點兒也不吃驚,小沙彌分別倒了茶之後關上禪房的門便退了出去。
「禪師有禮!我等俗人叨擾,還望見諒!」馮落璃雙手合十行禮,繼而看著靜臨禪師,比起數年之前的初見,並沒有變化的靜臨禪師還是那般任萬物激蕩起伏我自禪心入定的得到高僧模樣。
靜臨禪師略略點了點頭,「數年未見,兩位施主可好?」
「還好!有勞禪師掛礙!」慕容白曜雙手合十回答。
「嗯!」靜臨禪師看看沒說話的馮落璃,「身居高位卻不能得知摯友之苦,的確是人生之大苦。可是,你我皆是世俗中人,思慮難免有所疏忽,你有何苦如此執念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