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的初春天氣濕冷濕冷的,除了應對北境吐谷渾/于闐等附屬國的幾次小規模戰爭外,拓跋雲/拓跋子推等幾位王爺在京城一直待到了來年二月,拓跋浚靈位入主太廟的日子。
「青萼,今日是先皇靈入太廟的日子吧!」歪在躺椅上閉目養神的馮落璃,悠悠的開口。
青萼看看並沒有睜開眼的馮落璃,輕聲答道︰「一眾嬪妃都依照禮制前去了,小李子特地來報,禮制繁瑣,皇上擔心太後娘娘您身體疲累,不必前往了。」
無論如何拓跋弘還是將李瑤的靈位和拓跋浚一起移入太廟了,大約在他的心里已經將馮落璃視為他的殺母仇人,恨不得立刻就誅殺了吧!今日之事,不就是個開端嗎?想起以往的種種,馮落璃心中難免泛起陣陣悲涼。從李瑤出現到臨終強行將拓跋弘交予她撫養,每一步馮落璃都不知道怎麼說服自己的。到底還是走到了今日,母子成仇。她馮落璃究竟造下了多大的罪孽,要面對如此境地?
「嗯,映雪呢?在天牢里怎麼樣了?」馮落璃只嗯了一聲,便轉了話題。
「前幾日,奴婢去看過了,沒再受刑,精神還好。」提起映雪,青萼多少有些憤憤,若不是她私心太重,皇上又怎會如此待太後娘娘?「映雪她是活該,當初真不該救她,釀下如此大禍!」
馮落璃緩緩睜開了眼楮,略略嘆了一口氣,「怪她什麼呢?為父報仇嗎?」。說著緩緩起身,目光落在窗外那一株初吐新蕊的梨樹上,「弘兒的身世,遲早會公之于眾,不過是早晚罷了!映雪所為,不過是操之過急了些,並無多大的罪。明翀那里有消息了嗎?」。
「嗯!今早收到明大人的回信,他不會輕舉妄動的。」
「那就好!如今弘兒親政不久,還需要些時日適應,不要給他惹麻煩才是。」馮落璃緩緩嘆了一口氣,「哀家記得弘兒身邊曾有一個叫李奕的,如今怎麼樣了?」
青萼垂首想了想,「沒怎麼听小李子提起過,前幾日奴婢听說先前在皇上身邊侍奉的大多都升官了,這位李大人興許也高升了。」
馮落璃點點頭,「得空,你去打听一下!此人才華謀略皆屬上乘,于弘兒大有用處,不要埋沒了才好。」
「是!奴婢知道了!」盡管皇上如此對待太後娘娘,在她的心里始終是在為那個把她當作殺母仇人的兒子考慮的,青萼不由得心中暗自為馮落璃抱不平。
一眾嬪妃出宮恭送拓跋浚和李瑤的靈位入太廟,偌大的皇宮顯得空蕩極了。午後的暖陽柔柔的灑在宮里的每一處,早已不見了冬日瑞雪的痕跡。馮落璃一個人緩緩的走著,柔柔的陽光灑在她攢著幾縷金線的身上,泛出點點金光,與臉頰之上極為平靜的神色絲毫不符。
寶華殿里香火裊裊,一身素服的玄珍虔誠的跪在佛像前默默的念著佛經。是了,靈位入太廟如此莊重之事,玄珍這個被冠以失心瘋的嬪妃,自然也不在參加之列。這讓馮落璃想起數年前,路過雲華殿的時候,也只有玄珍在,給她煮了茶喝。這一晃,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眼前的玄珍無比的平靜,舉手投足之間一點兒都不像是個神志不清的人,拈香/禮拜/誦經一切都是那般嫻熟。一直像她這樣也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擔心得到或失去什麼,就不會為世俗煩擾所纏。
「玄珍!」馮落璃緩緩走進寶華殿,跪在玄珍旁邊輕聲叫道。
玄珍小小的驚了一下,扭頭見是馮落璃,繼續念完佛經,這才起身倒了杯茶遞給馮落璃,唇角漾著寧靜淡薄之氣。
馮落璃笑笑,接過茶水,「謝謝!」李脩說,玄珍並非是完全的失去神智,听不懂人話,而是喪子之痛郁結于心,排斥外界的靠近。倘若不再受到外界刺激,雖不能像常人那般說話應對自如,心智卻是可以像常人那般的。
玄珍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沒說什麼,就繼續忙活焚香/擦拭佛台了。
「明珠和明霞去太廟了。哀家告訴明霞,她是姐姐要照顧好身邊的明珠。說來也是投緣,明霞回宮後,她們姐妹的感情更好了。哀家就安排她們同住一處,也好相互照應著。明珠也到了讀書認字的年紀,她有多聰明,你是知道的。哀家打算讓她和明霞連同諸位皇子,還有宗室子弟一道尊高太傅為師,學習經史。再找宮里的教習嬤嬤,教她們做做女紅什麼的。」說著馮落璃微微嘆了一口氣,「時間過的真快,再過幾年,興許明霞就嫁人了,明珠也許配了人家,宮里就」
玄珍默默的听著,也不答話,只是手上的動作慢了些。
「玄珍,哀家知道你能听懂哀家的話!明珠如今也懂事了,無論如何她都是你的女兒,這兩年她雖長在哀家膝下,但你始終是她的生母。哀家希望你們母女可以時常見面,不要每次明珠過來看你,都滿懷希望而來,不開心的回去。」
玄珍手上的動作一滯,繼而又像是沒听見一般,擦拭著本就不髒的佛台。
馮落璃站起身來,看著沒有任何回應的玄珍,「明日,哀家會讓明珠過來看望你。你雖是她的生母,但也是哀家的女兒,這兩年哀家從未讓她受到半點兒委屈。哀家不希望明珠再抹著眼淚回去。」說罷轉身離開寶華殿。
一滴淚砸在佛台之上,幾個急促的動作之後被淹沒在白色的抹布里
拓跋弘理政並沒有他想的那麼順利,南境的南宋和北邊的柔然,都因為北魏新君年幼而蠢蠢欲動。先是柔然屯兵邊境,而後南宋徐州刺史薛安都假意叛宋與青州刺史沈文秀聯合圍兵彭城,雖派出了北部尚書尉元領兵馳援,但情勢並不樂觀。一邊是邊境禍患不斷,另一邊朝中的大臣對拓跋弘的整治貪腐多有不滿,一時之間朝內朝外讓拓跋弘應接不暇,漸顯吃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