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我不嫁——我不嫁那麼遠——不為偏房——」她撲在阮母的膝下大哭不已,一個勁的抱著她的腿搖頭。
祖母抬手模向她的發髻,慈愛的嘆道︰「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做主,媒妁之言,你看你兩個,哪個不是听從長輩的安排?這都是為了你好,為了阮家好,自你父親去後,阮家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平南王肯真心待你,又幫了阮家大忙,再則你又已經與他哪有不嫁的道理?」
一個平南王憑空冒出來,她與他不過見了兩次面,連話都沒有說上兩句就要她當他的妾室,若為正還好,卻要她為妾?
況且那晚的事她壓根沒有半點記憶和意識。
「我我壓根就」她只抱著祖母的腿哭︰「壓根就沒印象呀」
「胡說!」阮母一掌推開她喝道︰「那麼多丫鬟都瞧見了,你以為自己還金貴著呢?就是沒有,也要變成有!」
就是沒有,也要變成有?
若是爹和娘沒死,若是爹和娘都在,哪怕爹在,或者娘在——
「這是擺譜擺到我這來了?既然心不甘情不願,索性以後就別來了!」
躺在貴妃榻上慈笑的阮母無意中看見阮如笙臉上含怨帶屈的表情後,頓收斂了笑容冷著臉。
左右兩側站立的女孩子同時轉過臉來,兩張臉一模一樣,約莫十三四歲,均是雙眉彎彎,臉如白玉,顏若朝華,相貌甚甜。
左邊那個穿著淡黃色短比甲配窄袖中衣再加純白長裙,梳偏髻,項頸中掛了一串明珠,發出淡淡光暈,映得她更是粉裝玉琢一般,一雙大大的眼楮漆黑光亮,嘴角尚帶著笑意,手里搖著一柄水墨團扇。
右邊那個穿著蔥綠色短比甲,梳隨雲髻,膚光如雪,微現漠然。
左邊的那個率先笑著走︰「母親來了。」又望向阮如笙︰「如笙妹妹今天起得很早啊。」
這是阮如。
阮如笙甜甜一笑︰「哪里早得過你們。」
林輕語已經帶著她給阮母磕頭︰「祖母安好。」
阮母斜臥在榻上,手里接過林輕語端給她的清茶,口氣不太好的問道︰「我問你,昨兒又出什麼ど蛾子了?」
阮如和阮如玉自小是阮母跟前帶著,加上阮永定原配宋氏又是阮母娘家的人,所以阮如和阮如玉很得阮母的喜歡。
孫女有幾個就行了,林輕語懷胎的時候太醫診斷是個男孩兒,阮母一心期待。
誰知生下來卻還是個女孩兒,阮如笙自然得不到阮母的喜歡。
加上她性格敏感多疑,又不善隱藏情緒,大小姐脾氣重,不討人喜歡,不會說話,與姐妹之間相處不洽,尤其喜歡和阮從柏爭寵。
阮母橫豎看她不順眼,多她一個多余,少她一個不少。
林輕語笑嘻嘻的解釋道︰「這孩子,嫌天氣太熱,躲到假山後涼快去了,誰知一時糊涂,睡了,害得我們好找。」
阮母端著碧玉盞口氣溫和卻帶威嚴︰「我有問你嗎?」。
林輕語訕訕,看一眼呆站的阮如笙,沒了主意。
心里卻是諸多抱怨,不過是孩子尋了個野地方睡了一覺,她就這麼多事,也不知是關心呢還是想借機挑刺訓斥一番。
林輕語壓下悶氣。
這邊阮如笙已經一臉困惑︰「祖母,我出什麼ど蛾子啊?」
阮母本想訓斥她一番,一看她表情,又想到她才九歲,頓時沒了下文。
心下頗有些怪異,心知剛剛定是因為她一進屋來那表情,無意中將她當成了成人。
林輕語暗贊了女兒一番,模模她頭,臉上已經露出了歡笑︰「你祖母夸你有本事呢。」
阮如拾階而下,用團扇掩嘴笑道︰「俗話說,愛之深恨之切,能讓祖母這般牽腸掛肚的啊——」笑走到林如笙身邊用手上下一指,忍笑說道︰「也就如笙妹妹這樣標致的人兒而已。」
兩句話就逗得原本繃著臉的阮母哈哈大笑起來。
「就你貧嘴。」她指著林如滿臉笑容,雖是責罵,卻沒責罵的意思,責罵的口氣,反透著一股寵溺。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也跟著笑起來,拍馬屁的拍馬屁,說笑的說笑。
另一邊已經坐在杌凳上的阮如玉雖然跟阮如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性子卻要靜許多,此刻也淡笑著看逗得阮母臉上笑開了花。
約莫心里不舒服的就林輕語和阮如笙兩人,這種時刻,她二人很難插進話去,像個外人,通常都是坐在一旁看熱鬧,偶爾也跟著勉強笑兩下。
阮如笙前世一直搞不懂,這有什麼好笑?尤其是阮如拿她打趣的時候,她心里越不舒服,越不舒服,阮母越不理她,她也不拉下面子討喜,惡性循環,導致祖孫倆感情淡漠。
林家在江南是世代書香門第,林輕語又是嫡女,自是心中有一股清傲氣,只親母早逝,繼母待她不厚,婚事一再拖延,年紀大了,這才嫁給阮永定做填房。
不然以她的條件,她哪里甘願做繼室。
因自身情況,她一向待阮如和阮如玉雖不如親生女兒般,卻也不刻薄。
再說兩姐妹三歲死了母親後就一直是老太太帶著,她也沒機會刻薄。
前世這種場面見得多了,阮如笙倒沒了前世那樣的別扭勁,反而還有一絲懷念。
她臉部放柔,也跟著彎了彎唇。
阮母一時瞧見,微微愣了愣。
眾多孫女中,阮母覺得其實阮如笙的模子最好,長而深的雙眼皮,明潤帶水的眼神,一闔一眨間都引人專注。
現今年紀還小,臉雖還帶著稚女敕,卻已可見出挑輪廓。
就是那性子不討喜,時常鬧別扭,比她這個老太太還難伺候,若是能改一改,將來倒能配個好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