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如笙幾次端起了那杯茶水,幾次又放下了。
她下不去口。
但絕沒有嫌棄的意思。
抬眼看向如華她娘期待的眼神︰「喝啊,這茶是我自個上山摘的,是今年二月的女敕茶,一直存著舍不得喝,別看樣子不好看,比外面店鋪里賣得那些昂貴的茶還好呢。」
阮如笙趕忙轉移話題︰「呃剛剛听大娘說欠了十年的債,是怎麼回事?」
如華她娘又是一聲嘆氣︰「誰知道那老鬼怎麼欠了那麼多債的。」
阮如笙看她模樣她似乎不像說假話。
她斟酌半晌,凝眉說道︰「我這回去讓母親給你安排個好活的話,總得了解清楚當年大叔不是給原來父親的正室當跑腿的嘛,怎麼你們現在竟落魄至此?」
如華她娘聞言面色一僵,看阮如笙的模樣就有些深究了起來︰「這都多久遠的事了,那時候我們家還算過得不錯」
她見阮如笙不喝她泡的茶,眼里有著心疼,就端過來自己默默呷了一口。
終究是長房的嫡,她們這些人的茶碗,入不了她的眼。
阮如華卻不在乎,她很理解阮如笙這樣的想法,因為她有時候去外祖母家,都不想用他們家的碗筷。
何況是嬌滴滴的五姑娘。
所以她壓根不會去計較,還熱忱的將葵花籽放在她面前︰「嗑這個。」
又招呼心悠︰「你也坐下來嗑,家里沒零食。就自己院子里種的這幾棵向日葵了。」
那葵花籽看著飽滿,已經抄過,在集市上賣也能賣幾個銅板呢。
阮如笙盛情難卻,就嗑了兩顆,笑著點頭︰「大娘炒的炒貨果然很香。」
如華她娘就笑眯眯的,渾然已經忘卻剛剛的事。
阮如笙旁推側敲︰「大娘,你知不知道當年父親的原配是如何死的?」
阮如華也不知道這事,歪了頭同樣面上有些好奇,洗耳恭听的模樣。
如華她娘一愣,干笑道︰「五姑娘如何會對她產生興趣?」
那口氣不含一絲的尊重。尤其還含了些怨恨在里面。
阮如笙暗暗記在心里。看來當年如華她爹在外面欠了債,去世,跟宋氏月兌不了關系。
只是自從宋氏去世以後,老太太言令禁止再談論宋氏。所以林輕語知道嫁進了侯府這麼多年。都不是很清楚宋氏的事。
她只知道原配發病死了。從未听過她的只字片語,連父親也很少談起。
每次談起的時候面容上都帶了怒容,久而久之。林輕語也不再問了,反正已經是個死人。
阮如笙就故意嘟起了嘴,有些失落的說道︰「我听見府里的人說她好,說我母親是繼室,不好,所以我心里不痛快,就出來轉來了,恰好路過你們家,看見華在提水,就進來了。」
她注意到她在說宋氏好的時候如華她娘眼楮里露出了一絲不屑。
快的幾乎看不見,眨眼就消失,恢復成一貫的溫和︰「五姑娘,安我說,我覺得大好,以前的早死了,你壓根不必理會那些嚼舌根的,下次再有人在你耳邊說,你就告訴老太太去,老太太可是不讓人提起的。」
阮如笙重重的點頭︰「嗯!」
走時,如華她娘滿臉笑容︰「常常來玩啊!」
阮如華亦是在旁邊微笑著招手。
阮如笙清揚出聲︰「你等著我好消息!」
直到她們不見了,如華她娘才急急的沖進正屋,對著正屋的一副觀音畫像合十不停的念叨︰「哎喲今天真是遇到福星了,如果五姑娘能在大面前提起我,給我安排個活,我就一步步磕頭上碧雲寺的三百個台階上去給菩薩你還願!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阮如華靠在門框上,臉上有些不樂意,開口說道︰「你不是說老太太不讓嗎?」。
她雖然出身偏房,卻自有一股節氣,不願意做巴結討好的事。
她娘無奈︰「這麼多年了,老太太的氣也該消了。」
真是倒霉蛋的,被宋氏牽連,她那個死鬼也是,鬼迷心竅的,欠了一**的債,還丟了性命。
留下她和如華兩個人,被人嘲笑不說,還天天起早模黑,她這眼楮現在不好使了,都是天天刺繡給害的。
說不定她哪天就看不見了也跟著去了,留下如華一個人,可怎麼辦才好。
好在如華這孩子從小有自知之明,而且懂得審時度勢,也不羨慕其他的嫡親,也不自卑自己的苦寒。
跟了她這個娘,真是虧了她
「,你查宋以前的事干什麼?」心悠有些想不通,卻並不詫異,甚至現在阮如笙再做多奇怪的事她都見怪不怪了。
阮如笙實在不能確定心里那個駭人听聞的答案。
于是停下腳步問心悠︰「你還知不知道以前服侍宋氏的一些婆子?」
心悠撓了撓頭︰「似乎,除了張興全家的和何姨娘,就沒有了吧,要麼是退了不干了,要麼是讓老太太打發走了。」
通過種種跡象,尤其是剛剛如華她娘眼里的那絲不屑和唾棄,還有怨恨,阮如笙覺得宋氏不像是表面傳的那樣簡單的生病過世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準備親自上一趟上元廟。
「明日就去上元廟一趟。」
看看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做什麼心悠都支持︰「好,我明天再找我哥哥要兩個小廝。」
「不用那麼多,又不是去打架,明天把你和二丫帶上就好了,讓蜜雪在家里看家。」
心悠笑嘻嘻的拍手叫好。
兩人一路回蘭馨院,心悠又困惑的問阮如笙︰「,最近子鳶是不是得罪你了?我看她臉上可不痛快了。」
阮如笙揚了揚眉︰「她敢不痛快?我這個做的派她干的活,她總得給我去辦,不是她也是別人,蜜雪還天天給我抱怨她不想干跟蹤這檔子事呢,她還是照樣要干。」
心悠一听也是,心里不自覺的喜滋滋的,從來不派什麼重活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了。
好像從某一天起,就對她特別好,然後以前依賴的子鳶,卻被打入了冷宮。
她為子鳶默哀了一下,然後就屁顛屁顛的圍在阮如笙身邊。
「,你說何姨娘要害大,我們是不是應該給大提個醒,然後讓大找個理由將何姨娘趕出府不就行了嗎?」。
阮如笙用一種看白痴的眼光看著她︰「那也得先抓住她的把柄,不然趕不出去,母親還落個毒婦妒婦的名聲。」
心悠吐吐舌頭︰「也是。」
「不過她待不了多久了。」
晚上阮永定回來的時候,林輕語眉開眼笑的給他說著如和趙言臻的婚事,說趙家在請算命先生算他們倆的八卦,出來是天作之合。
又準備去廟里祈福,宗祠里拜祖先
一系列繁文縟節。
越繁瑣,證明越重視,說明尚書府還是挺看重這門親事的。
畢竟臻二爺是御前將軍,這親事又受人矚目,總不能太寒酸。
林輕語心里一陣輕松,這總算是嫁出去一個了,而且還嫁都比她想象中好多了。
侯府臉上也有光。
沒見這兩日以前的世交一听說如嫁入了尚書府的臻二爺,雖然心底鄙視嫁個斷臂的,可人家地位擺在那里,他們又上侯府走動來了。
阮永定淡淡的听著,似乎有些心事,面上只笑著說道︰「這些事你安排便好。」
林輕語笑著應了。
剛好見阮如笙進來,就喊道︰「如笙,你明兒跟我去廟里上香。」
阮如笙見父親回來了就激動的走︰「爹,你最近干嘛呢?總不見人影。」
林輕語笑她︰「以前可沒見你這麼黏糊過,你爹爹總是有事。」
阮如笙見她爹眉梢上果然藏著一些事,忍了許久,就忍不住說道︰「爹,有人要殺你。」
「噗——」阮如定正在飲茶。
林輕語整個臉都黑了,屋子里的丫鬟笑成一團,都沒將的話放在眼里。
「去去去——」林輕語將丫鬟趕了出去。
又轉頭敲阮如笙的腦袋︰「胡說什麼你。」
「我沒胡說。」阮如笙皺著眉頭︰「是我那天在尚書府無意間偷听到的。」
漸漸的,林輕語和阮永定都斂了笑容,面色凝重起來。
兩人目不轉楮的看著阮如笙。
阮永定想,發現自己的聲音很干澀︰「在尚書府听見的?」
終于是正視起她說的話了,阮如笙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是的,那日我在尚書府的一處假山下面」
然後她將自己听到的一字不漏的告訴了爹和娘。
雖然是不連段的字句,但是透過幾句安平侯、殺了他,也能听得出來是對自己不利的消息。
阮永定目光變得陰騭︰「尚書府難道是他?」
「誰?」
林輕語和阮如笙同時問了出來。
林輕語轉頭看了一眼阮如笙,驚詫于她的鎮靜,到底是個孩子。
而她自己面色卻早沒了剛剛的喜悅,籠罩上了烏雲密布。
阮永定凝重的看著她們,緩緩吐出︰「能在尚書府出現,並要對付我的,只有端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