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光四合,霧深露重,早在卯時就醒了的女孩,半倚在床上看著窗外滴翠般的綠意,心內卻有點煩,這就算她再累,可卯時不到就醒的雷打不變,讓她臉色郁郁。
叩叩…
徐幼珊閉了閉眼,睜眼時又是一副怯羞的開口道︰「進來。」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劉媽媽,「二小姐,吳媽媽求見。」
徐幼珊嘴角微勾,就有了一絲嘲諷,「那麻煩劉媽媽讓她進來吧。」
「是。」
不一會兒,徐幼珊還是懶洋洋的靠在床上,吳林氏卻除了臉色極度蒼白顯得虛弱外,其余無異樣的走了進來,在徐幼珊五步外站定,一個彎膝,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徐幼珊還是懶洋洋的,看著吳林氏也不說話,吳林氏也抿緊了唇,一語不發。
時間,緩緩的流過,太陽也升高了,徐幼珊在軟軟的大床上換了幾個姿勢,一會兒看著窗外,一會兒看著吳林氏,一會兒閉目休憩,而吳林氏則是一直一語不發的低頭趴跪在地上,額上的冷汗,一滴、一滴的落下………
「把這死契,簽了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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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秋初館,當天深夜。
「,箏雁閣那邊已經熄燈了。」柳如對著正斜倚在軟榻上閉目養神的裴氏說道。
「嗯。」
「…」柳如猶豫了會兒,還是問道︰「為什麼要把二小姐安頓在箏雁閣呢?這樣離大小姐的薇洲院也太近了點,大小姐怕是會不高興。」
裴氏想起自己那小祖宗,也是不由得苦笑道︰「我還不知道容兒那臭脾氣啊,可這是老太爺吩咐下來的,也只能這樣了。」
「老太爺?」不只柳如,連一旁的柳吟和柳絮都看了。
徐幼珊能回來的理由,整個徐府都在傳是因老思子成疾,可柳如這幾個裴氏的身邊人雖知道這肯定不是真的理由,可也沒想到,竟是老太爺下的令。
「嗯。」裴氏這時睜眼看向柳如、柳吟和柳絮三人,語氣輕柔的道︰「現在也給你們提個醒,對著二小姐,該有的禮數,一點兒都不能少。」
柳如三人心里一緊,忙躬身應是。
裴氏重新合上眼,揮了揮手,柳如三人就輕輕的退了出去,留下今天守夜的柳絮在外間,柳如和柳吟則關好門,並吩咐屋外的婆子丫鬟們好好值夜後,才回房。
路上,柳吟對著柳如幾次欲言又止,柳如也早就了,「怎麼了?」
「剛剛柳月派人來說,爺今天是歇在了…茉姨娘那兒。」
柳如神色一冷,終是長嘆道︰「算了,以後這些事,不問,就不要再說。」
臉色也不是很好的柳吟,垂了眼,輕輕點頭。
次日,天還蒙蒙,徐府里就已人聲雜雜,今天是南襄公徐叡和幾個小主子回府的日子,裴氏也早早就起來準備,誰也沒閑著,只除了兩處——華堂,箏雁閣。
箏雁閣
箏雁閣在徐府里是一個佔地並不大的小院,主樓是一座建在一個高約六尺左右的玉石台上的閣樓,閣樓下長廊曲折,石路漫漫,前院以桃樹和石榴樹為主,圍繞著小小幾座亭台種滿了夏花。繞到主樓後面,就是後院,後院則只種了幾株大可數抱的杏花樹,伴著一座以翠玉為亭的小小樓台,紫色小花鋪滿草地,再一點,就是十數間黃梨木屋,小巧秀氣。
這些黃梨木屋,就是箏雁閣的丫鬟婆子們的住處,其中被一株杏花樹的枝椏,恰巧與其余幾間木屋隔開的三間小屋里的一間內,吳林氏就那樣呆呆的坐在地上,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都是被眼淚糊了的頂好胭脂,嘴唇發白,毫無血色。
她就那樣坐著,坐了一晚上,維持了同一個姿勢,一動不動,讓人覺得就像……死了一樣。
「叩叩叩」
「……」
「叩叩叩」
「……」
「吳媽媽,你在嗎?二小姐找你呢!」
「……」屋內葛然一陣嘩啦啦的響聲響起,把來叫門的小丫鬟嚇了一跳,不一會兒,門就被打開了,出現在小丫鬟面前的,還是那個她昨天見到的吳媽媽。
只是除了,吳林氏眼底那怎麼遮都遮不住的青黑色。
「楚黛,二小姐找我?」吳林氏聲音微微沙啞。
因徐幼珊這次只帶了她名義上的的乳娘吳林氏,和吳伯回府,昨天裴氏就指了個小丫鬟給徐幼珊,就是楚黛。
「是的,吳媽媽。」楚黛答道。
吳林氏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那趕緊走吧!」
兩人向著閣樓走去,進房後,楚黛就停在了樓下,吳林氏一人登上二樓。
狠心戳痛掌心本已結疤的傷口,吳林氏穩了穩聲,恭恭敬敬的行禮道︰「二小姐。」
徐幼珊轉身,靜靜的看著把頭壓得低低的吳林氏,半晌︰「吳媽媽多禮了,快起來。」
「是,二小姐。」吳林氏這才慢慢的直起身。
「吳媽媽,現在已快到辰時,得趕緊準備一下去秋初館了!」
吳林氏頓了頓,說道︰「二小姐,恕老奴多嘴,今天老太爺回府,那邊肯定是忙著的,我們晚點去,會好一點。」
吳林氏說完,徐幼珊一下就安靜了下來,房里頓時就有些壓抑,可徐幼珊和吳林氏面上都無一點異色。
徐幼珊背在身後的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好一會兒後,嘴角一彎,「好啊,就依吳媽媽之言。」
呼………不知是誰,吐出了好長一口氣。
華堂
華,華。——何彼穠矣,唐棣之華。
華,華。——何彼襛矣,華如桃李!
華堂最開始,其實不是叫這個名字的,它是自很多年以前,給齊老診脈的太醫院院首——齊太醫給出的體弱多病為由,從太禧園遷居于此靜養後,才被掛上牌匾,賜予此名。
而堂院內最開始,其實也不是種滿了鳳凰木的,它們是齊老居于此後,命人把原先的湘妃竹全都砍去,才遷種滿了鳳凰木。
鳳尾森森,其花似火。開之如艷,凋之泣血。
而此時被滿是鳳凰木環繞的上三屋中最居中一間房內,天雖早已大亮,可是不管堂外堂內,不管誰走過,都還是靜悄悄的,盡量不發出多余的一點聲響。
「老,今天穿這件怎麼樣?」
屋內,盧嬤嬤拿著一件金紫色五彩刺繡瓖邊撒花褙子,對著正坐在羊脂玉妝鏡面前的齊老問道。
齊老頭未轉,透著妝鏡看了一眼那衣服,就笑了出來︰「你啊……快去換一件,今天又不是什麼大日子。」
盧嬤嬤拿著衣服的手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