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帝和太後演完了一出母子情深後,終于說到正題了,太後問起了周惠帝怎會這個時候就了,周惠帝答說,前殿的翰林院學士們建議來一場以千秋歲宴為題的詩斗,大家都興致抖擻的應題,而周惠帝為了不給大家壓力,壞了他們的雅興,就先到這兒給太後祝壽來了。
周惠帝說完,奇怪他到此的幾人,也都不再奇怪。
說起文采,那絕對是和周惠帝沒一丁點的關系,因周惠帝的文采那向來都是非常一般的,而翰林院的老學士們,又多是一些老學究,只知讀書寫書,造福後世,對于觀顏察色,那是一竅不通的,而對于這些老學究,周惠帝也是打又不能打,罵又不好罵,只能自動起身走開了。
當然,對于這些太後也是知道的,可這時她卻一點了然的神情都沒有,還是慈靄的笑著說道︰「皇兒真是體貼群臣。」
「太後說的對,聖上真是仁愛。」賢妃見縫插針的說著好話。
「聖上您也真是的,只顧體貼別人了,可也要注意一下聖體啊。」德妃也不落後。
朝陽閣內頓時就只剩這四人在說話了,其他人很自覺的安靜著,而周惠帝在太後三人的吹捧下,也沒什麼表示,只是微微的笑著,直到她們話落,周惠帝也沒說什麼,並一副打算要走的姿態,但這時德妃突然問道︰「不知聖上可還記得,幾年前鳳凰台……」
「聖上龍體欠安,還真是現在才听聞,就不知可有好好讓太醫診治一番了?」可有人打斷了德妃的問話。
朝陽閣內也瞬間再度安靜,所有人都望向了徐家這邊,但說話人絕不會是徐家的人,這樣公然挑釁德妃的事,齊老和鄭老都不會做,而敢這樣做的,這里當然只有一人了。
「原來是北定王妃啊,朕還好,不用掛心。」周惠帝非常給芮氏面子的回道。
可德妃面色就不好了,連一旁的賢妃也沉了眼,側頭欲向周惠帝再說些什麼,但這次卻輪到芮氏不給她們機會了,芮氏接著說道︰「那就好,啟稟聖上,老王妃也是一直記掛著您和太後呢。」
「老王妃」三個字一出,德妃和賢妃都怔了一會兒,就連一直坐觀虎斗的太後,托著雪青珊瑚茶碗的手都頓了一會兒。
「勞她老人家記掛了,北定王妃時就代朕問一聲好吧。」只周惠帝沒什麼影響的說道。
「是,謹記聖上的吩咐。」
「那好,想必前殿也告一段落了,朕該了,大家自便吧。」
「恭送聖上。」
周惠帝起身,以面色隱隱有些晦澀的德妃和賢妃為首,恭送周惠帝離去,可周惠帝在踏出朝陽閣前一步,卻停了一會兒,轉頭看了一眼白花花的人群中,那唯一的黑色。
「聖上,怎麼了?」德妃問道。
「沒事。」周惠帝卻搖了搖頭,沒說什麼,踏出朝陽閣,走了。
周惠帝離去,眾人當然是全都起身回座,徐家也不例外,可在她們回座後,徐幼珊四人都打了好幾個寒噤,周惠帝走前的那一瞥,如果她們感覺沒錯,那就是投向她們的,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但不管她們怎麼想,宴會還是繼續往下進行,杯觥交錯,金銀煥彩,而謝璟三人居然一直到了宴會的最後才離去,而宴上,德、賢二妃也是多次挖坑給徐家跳,但都被齊老和鄭老給避了開去,更別說還有芮氏幫忙擋駕了。所以盡管這宴無好宴,可徐家眾人還是安全度過了。
只除了,謝玟自徐明嬗一曲《淮陽夢》後,就如狼似虎得眼光。
宮內門處
「這次多虧你了,要不是你,我真不敢想。」齊老緊握芮氏的手嘆道。
「我也是,三娘,我替嬗丫頭謝謝你了,大恩感激不盡啊。」鄭老也難得有些激動的說道。
芮氏在家排行老三,因此親近的人都以三娘稱呼。
「得了,你們少來這套,見外了不是,我們三個何須說這些。」芮氏不太在意的說道,可卻緊緊回握她們的手,「趕緊吧,這次那四個丫頭肯定都受驚不小,尤其明嬗。」
「嗯,我們知道。」
言少,卻句句是真,徐家的馬車在這,才和北定王府的分開了來,一直到了德勝門前,與徐他們匯合後,才駛出皇宮,向著東陽巷和麒麟坊行去。
而在回了徐府,齊老和鄭老把朝陽閣內的事都向徐幾人說了以後,屋內是怎樣暴烈抑郁的氣氛,那就不是身心都累得人仰馬翻,早已在床上睡得快不省人事的徐幼珊四人所知道的了。
……
……
千秋歲宴已落幕,可宮中卻仍燈火通明,尤其是武台宮外,那一條條掛滿團鳳寶珠的小徑上,柔軟而明亮的光彩,還在把一切都照得清晰的太過。
就比如此時,站在了漢水旁的兩人。
「徐家這意思,真是表達的再清楚不過了啊。」
初春的夜風最冷,尤其還是在這漢水旁,那更是又冷又急,直把說話這人的金絲織蓮、綠玉凝華的裙裾,都吹得飄飛舞蕩了起來。
「呵是啊,再清楚不過了。」
可初春的風再冷,卻也比不過某些更冷的東西、事物、或人,就比如此時,漢水旁這兩人已被歲月侵蝕了的絕色容顏上,那不帶一絲情感的木然神情。
「唉……說起來也是時不與你啊,,畢家這一代最年長的嫡女,如今竟才兩歲。而房家到是有一個年齡合適的長女,可她居然不是嫡枝,真真是太令人為你惋惜了。」
「哦?妹妹真這麼為我惋惜啊,可也還你一句,我也為你惋惜的很啊,听說你曾向你們範陽盧氏求娶盧家這一代的嫡長女,可令兄未允吧?還在事後馬上就把女兒嫁了,哎呀,這才真讓人為你惋惜呢。」
「這話,說的真是莫名其妙,我兄長怎會不願意呢?怕是你從哪道听途說的吧。」
「道听途說?呵」
這兩人當然就是德、賢二妃,而兩人在唇槍舌劍了一番後,最終還是靜默了下來。
「得了,現下還是說這些的時候?你直說吧,留我下來到底是何事。」
「朝中前三卿,廢一人,今只剩二卿,可尚書令雖空,左僕射卻已補,九卿仍齊。」在賢妃說到「前三卿,廢一人」時,德妃眼里有陰狠劃過,可她看著湍流的漢水,賢妃看不到,而即使賢妃看到了,其實她也不會太在意。
「其中,一門三卿的江左徐家有女四人,三嫡一庶,可年齡適合的卻只有兩人,但她們都是嫡枝;而畢家和房家的情況,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所以就不用多說了;至于新晉的溫家,雖它承了溫如藺的光,榮登九卿之氏,可底蘊比起上面三家,還是低了一等。而剩下的那些,就是不用考慮的了。不過,除了九卿外,朝中權貴當然也是不少的,但其中能一說的,只有北定王齊家和鎮國公聶家,而北定王齊家雖有女,但年幼且先不提,老王妃只要在世一日,估計就連皇上都不會逆她的意;鎮國公聶家,無女。」
「你到底要說什麼?」賢妃說的這些,德妃當然都懂,不然她怎麼會卯著勁的給徐家下套,不就是因為如今對奪嫡還能爭取到的最大勢力,就是通過聯姻綁徐家上船嘛。
「我想說的,就是不如我們聯手,把徐家一分為二。」
湍流的漢水,突然停止了一般,很靜。春寒的夜風,也突然消失無蹤,周圍一切在德妃的眼里,都不再動。